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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出乎意料（四）

　　林镇长不好意思地笑着对钱程说：“别这样，还没有到那地步，这不，来商量了嘛！真要干戈相见，对谁也没有好处。”

　　钱程没有接他的话，心想：真是小瞧了法官的智商，他忘了法官是做什么的。

　　沈鸿鹏气呼呼地来到了何丽娜的办公室。

　　法官们的情绪再次激昂起来，仿佛刚吃的几口方便面卡住了喉咙，一个个声音都变了调。

　　老陈拿出手机，要给萧峰打电话，他要看看院长到底怎么说。关键时刻，院长们到底在哪儿？在这里吃方便面的法官们，没有一个是做主的，看！又被人欺负到门上了。

　　他秃秃的头顶上，在日光灯照耀下一片雪亮。他是特种兵出身，脾气耿直，一向敢说敢为。

　　沈鸿鹏立即制止了老陈，此刻，还是自己来说比较合适。

　　萧峰的电话通了：“不是叫你们与邓院长联系吗？我已经明确告诉他，立即回法院处理此事。”

　　萧院长的态度是明确的，可邓加荣的电话仍然关机。

　　不管是拘留还是罚款，院长不签字，一切都是空话。

　　怎么办？听，老头依然声音洪亮且斗志昂扬。

　　何丽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沈鸿鹏无意中叹了一口气，说：“何庭长，你快去医院，这里有我和钱庭长在，你放心，不会就这样让他回去的。”他转身对汪琳说：“你陪何庭长去医院。于敏，去把章浩林看好了，不要让他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我也去！”陈坤宇自告奋勇。

　　何丽娜有点支撑不住，也就没再推辞。

　　汪琳开着自己刚买的小车，一路抱怨，载着何丽娜向医院赶去。

　　挂急诊、拍片，最终检查的结果是：何丽娜的肩膀、腿上五处软组织损伤，左胸第三根肋骨骨折。

　　汪琳气得想要骂人了，这是她眼睁睁地看着疯老头把何庭长打成这样的，居然还说什么老头不承认就不能拘留，这是一个法院领导该讲的话？太让人寒心了。

　　肋骨受伤，只能敷点膏药，没有其他好的处理办法，长长的纱布把何丽娜整个腰部绕了几圈，勒得她有点憋气。

　　何丽娜在等X光片的时候，抚着受伤的肋骨，有气无力地到住院部看了一下父亲。

　　老父亲并发症较多，导致很多药物不能使用，病情虽有好转，但心绞痛依然频发。除非动手术，否则只能慢慢控制。

　　夜已经深了，汪琳将何丽娜送回了家。

　　小娴听到开门的声音，穿着淡粉色睡衣，披着长发走出了房间。看到汪琳阿姨扶着妈妈进门，心中的委屈一扫而光，迅速向门口跑去，脚上的拖鞋发出了急促的“踢踏、踢踏”声，她用左手扶了一下表情痛苦的妈妈。

　　“当心你的手，我没事！”何丽娜看了一眼小娴白晃晃的石膏手。

　　她疲惫地坐在客厅的饭桌前，想着钱程他们不知怎样了。

　　何丽娜受伤的消息传到法院，陈坤宇的手直痒痒，真想打疯老头一个巴掌，好好为何丽娜出口气。

　　只有邹晓义，一个人呆坐在办公室里闷闷不乐。他在自责，是自己的坚持，何丽娜才去了建良公司。为什么受伤的不是自己？堂堂男人，居然没有保护好她。何丽娜的父亲在医院，女儿手骨折，母亲瘫在床上，还有这么多案件，如今，受伤的偏偏是她，这……这让他情何以堪？

　　邓加荣的电话依然关机，联系不上。

　　沈鸿鹏决定先斩后奏，拘留做不到，起码也得对章浩林进行罚款。邓加荣明天为此追究什么责任，由他承担。

　　林镇长的态度是诚恳的，从维持湖滨县稳定的大局出发，再到法院的自身形象，讲得在情在理。钱程心里虽然非常抗拒这个毫无表演天赋的镇长大人，但无奈于邓加荣的失联，无法对章浩林进行拘留，也就装着给林镇长和冯指导员一个面子，故意暗示道：“章浩林到现在嘴巴还没闲着，不拘留就放他回去，能行吗？”

　　林镇长立刻领会，他点头、他微笑，请允许给他五分钟去做章老头的工作。没多久，会议室里安静了下来，章老头能像正常人一样好好说话了。

　　又是一番你来我往，最后，钱庭长以冒了巨大风险的决心，痛苦地决定：章浩林具结悔过并罚款1000元。

　　林镇长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凸起的啤酒肚里了。

　　章浩林身上没有钱，怎么办？

　　这不难，派人送来，二十几分钟，法官可以等。

　　时间已经不早，林茂盛最终提议，为了节省时间，他身上可以借一点给他，但也只能凑到600元。

　　冯教导苦笑着摇头，制服的衣袋翻了个遍，只有200元现金，银行卡倒有一张。

　　钱程明白，这800元罚款，还得明天邓加荣签字才能生效。可他表面上流露出了很为难的神情。

　　两位说情人又是左一句右一句。

　　钱程的拳头往桌子上一锤，两条深深的法令纹痛苦地在他的嘴边滑动着，鼓起勇气说：“800就800，罚款不是目的，教育才是根本目的。”

　　林镇长和冯指导员都会心地笑了，都感到不虚此行，只要不进去，800元给章老头一个教训是应该的。

　　在林副镇长的亲自指导下，章浩林一笔一画写了几句认错的话，虽说是“具结悔过书”，但里面的内容就三句话：“我不应该拉坏法官的工作牌，我不能撕封条，我错了，今后改正。”打法官，他始终不承认。

　　钱程看着这几句口号，心里别扭，但很无奈。

　　“章浩林”三个字歪歪扭扭地签在了“具结悔过书”上。林茂盛热情地替他交了800元罚款。

　　林镇长和冯指导带着章浩林走出了民二庭的会议室。

　　章浩林走到会议室门口，把花白的板寸头一扬：“你们满意了吧？这800元给你们买药吃吧！我不在乎，吃死你们，吃得你们一个个上吐下泻……”他还要说下去，被林茂盛大喝一声制止了。

　　法官们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个“高音喇叭”的“广播”，一个个气得感到呼吸困难，睁大了眼睛咬紧了牙齿。

　　在夜深人静的大院里，黑暗深处再次传出了中气十足的800元给法官买药吃的声音。

　　何丽娜接到沈鸿鹏的电话，心里掠过一阵酸涩。她知道，他们已经尽力了。

　　“明天必须对法定代表人章建良进行拘留。”沈鸿鹏的语气铿锵有力。

　　何丽娜的心头一热，眼眶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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