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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十成把握

　　宋文显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高。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小作坊来了一个熟人，正是李安。

　　李安这次来，送给了尹乾程一叠资料，上面写着的，应该就是尹乾程要的关于那位大文豪顾先生的情况。

　　再次见到李安，看着那张带着恭敬谦卑的脸，方林更加确定，这家伙绝对就是宋文显的狗腿子一枚，什么展览会的工作人员之类的身份，都不过是幌子罢了。

　　送走了李安，尹乾程回到房间不再翻看佛经，而是一门心思看起了那叠资料。

　　方林觉得奇怪，偷偷凑到跟前，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有些头疼的问道：“看这些东西，就能刻好地藏王吗？”

　　方林突然出声，明显惊扰了尹乾程的阅读，不过他却没怎么生气，反倒有几分高兴的样子。

　　尹乾程把那叠资料放在一边，看着面前那块上好的花梨木，笑着说道：“当然有用，我现在已经大致知道，自己要刻一个什么东西了。”

　　“……不是地藏菩萨？”方林一脸疑惑的问道。

　　“是，也不是。”尹乾程神秘一笑。

　　他站起身来，走到那块花梨木前，仔细端详它的纹理走向，然后深吸一口气，直接开始动手打胚！

　　方林暗暗吃了一惊，以他对尹乾程的了解，除非是胸有成竹，他是不会这么草率的动手雕刻的。

　　像上一次雕刻洛神像的时候，他就仔细绘过草图，而且那种认真，即便是在后世，方林也是很少见到的。

　　可是现在呢，他只是看了几页那位大文豪的资料，就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直接开始打胚雕刻了！

　　难道他真的已经有了构思？

　　尹乾程打胚的速度很快，大刀阔斧之后，他换上冲刀、切刀，很快完成大样。

　　方林一直在旁边看着，看着这雕刻出来的大样，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原本十分适合雕刻坐佛像的木料，已经面目全非，可是同样精通人物雕刻，而且对地藏菩萨外形了然于胸的方林，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大样的不同寻常。

　　他难道要刻双面佛？

　　来到修光部分，尹乾程手中刀具来回转换，每一处都十分小心，每一处却都有其章法，带着一种十足的自信。

　　方林深吸一口气，按捺下心头的疑惑，专心致志的看尹乾程雕琢。

　　大样出来之后，尹乾程没急着动手，而是再次看了一遍木纹走向。接着换上平刀，开始精雕细琢。

　　修光不是一天的活，尤其是这此雕刻的木料还比较大。

　　接下来两三天时间，尹乾程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在雕刻，渐渐地，第一面已经出现了大致轮廓，而这时候，尹乾程不是继续雕刻正面，却跑到木雕另一面继续雕刻，这让想一看究竟的方林颇为无奈。

　　对木雕师来说，耐心同样是十分重要的，做了十几年木雕的方林自然不会连这点耐心都没有。

　　不管尹乾程做什么，方林一直在旁边看，他看着这尊雕像正面轮廓渐渐清晰起来，甚至看到尹乾程雕刻出了一个女子模样，然后开始动手雕琢云鬓。

　　等等！

　　女子？云鬓！

　　方林张大了嘴巴，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还有女子！”

　　“谁说不能有女子？”尹乾程转过头来，看着方林微微皱眉。

　　方林咽了咽口水，“可是……你这是在雕刻地藏菩萨啊！”

　　“是啊。”尹乾程奇道：“地藏菩萨就不能是女的？”

　　方林满脸惊讶，他看了看那尊木雕，女子形象占据了整个木雕的近一半面积，而且位置就在正中，可以确定这就是这一面的主要人物。他又看了看尹乾程，也没从尹乾程脸上看出什么开玩笑的迹象，心里更加疑惑起来。

　　传统的地藏菩萨，那是宝相庄严，一手锡杖，一手宝珠的出家相，何时听说地藏菩萨也有女子模样了？这……又不是观音！

　　可看尹乾程一脸认真的模样，又不像是雕刻错了，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方林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其中缘由，心里仿佛猫挠一样，恨不得立刻问个清楚。可是他一转头，却看到尹乾程又专心致志的投入到雕刻之中，根本不给他开口问的机会。

　　方林无奈，干脆不去管他，一个人走出房间透透气再说。再待在这里，他真的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走出房间，方林看到被放在角落里的那叠资料，虽然有些抗拒，终究耐不住心中好奇，方林缓缓走过去，拿起那叠资料翻看起来。

　　顾雪松，芜川人，五十八岁，幼年成孤。

　　轰！

　　方林只觉得脑袋里突然有一道闪电划过。

　　五十八岁，幼年成孤！

　　方林转过身，看着身后那个依旧在细心雕琢的身影，脸上神色复杂。

　　自这天开始，方林再没有去看尹乾程雕刻，而是把自己关在房子里。

　　这小作坊里有这一些木雕技巧的书，他却一本都不看，反倒让牟向东去买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书籍，其中有历史介绍，有人物传记，甚至是野史杂谈。

　　牟向东好奇，去看了两次，却发现方林竟然在那些书上写写画画，看的十分认真，顿时大感不解。不过他本就是沉闷的性子，没有去问，只是每日做好了饭菜，送到方林房间里。

　　几天之后，尹乾程木雕完工，给宋文显打了个电话，当天下午，宋文显和李安来到小作坊，在看到那副木雕之后，却一下子愣住了。

　　“尹大师，我记得顾先生要刻的是地藏菩萨。”宋文显脸色带着几分疑惑，更多的却是担忧。

　　也不由得他不担心，这两个客户他一个都惹不起，如果因为尹乾程的木雕让对方不满意，那么自己这些日子投进去的人力、物力、财力，可就全都打水漂了！

　　“这就是对方想要的地藏菩萨。”尹乾程脸上带着十足的自信。

　　“你跟顾先生谈过了？”宋文显试探着问道。

　　“没有。”尹乾程摇了摇头，随即笑道：“虽然没跟他聊过，但我却知道，他为何要找我雕刻这尊地藏菩萨像。”

　　宋文显咽了咽口水，试探着问道：“为什么？”

　　“大概只是求一个心安。”

　　宋文显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呼出 一口气，开口道：“我理解你想要推陈出新的想法，可是……这件作品的改动未免太大了些，我不是说雕工，而是……总之我理解不了，我也不觉得那位顾先生能够理解……”

　　“他可以的。”不待宋文显把话说完，方林突然推门走了进来，他眼睛瞟了一眼那尊刻好的木雕，刚好看到那女子形象的地藏菩萨像，雕工精美，意境深远。

　　方林轻声说道：“这里面的典故，那位顾先生身为大文豪，又一心向佛，哪里会不知道，是宋老板你多虑了。”

　　宋文显看着这个孩子，眉头忍不住轻轻皱了起来，他看了看尹乾程，却发现尹乾程满脸笑意的看着方林，似乎对这孩子方才抢话的行为十分满意？

　　什么跟什么啊……

　　“宋先生，你放心。对这尊木雕，那位顾先生一定会满意的。”尹乾程满面笑容，“我有十成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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