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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病

　　第二天，精灵科技的牌子被摘下，这家店铺正式开始装修，而牟向东也遵照尹乾程的吩咐，将那尊金丝楠木的山上虎，埋在了自家店铺地板之下，又在室内正北方向供上了泰山石。

　　按照老家的习俗，还要有一个隆重仪式的，只是他们现在不在家乡，也没有长者来敬神还愿，也就一切从简了。

　　牟向东一大早的在店门外摆了张桌子，供上三碗酒水，然后低声说了几句无非是上天保佑之类的话，将三碗酒洒在地上就算礼成。

　　这一举动没有招来太多人关注。沪市是华夏首屈一指的大城市，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在一条街上讨生活，各种稀奇古怪的习俗见的太多，也就见怪不怪了。

　　接下来几天东方麟没有再派人来，双方相安无事。大家似乎也都已经忘记了这个小插曲，尹乾程继续雕刻那尊根抱石的崖柏，这大展宏图的木雕构造不难，尹乾程早已烂熟于心，几天下来已经有了大致模样。只是从他频繁的休息和满地的烟头看得出来，东方麟送木雕这件事对他来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响的。

　　至于尹冰，牟向东这几天电话打了无数个，可就是打不通，只得暂时放下。

　　尹乾程忙于雕刻，自然无暇顾及方林，方林也乐的清闲，干脆闷在书房里看着书。他此时看的书，已经不再局限于人物传记和野史，而是在看《美的艺术》、《加德纳艺术通史》、《詹森艺术史》之类的学术类书籍。

　　对于他看这些书，尹乾程是持支持态度的。

　　时代不同，人的想法也就不同，两人走了不同的路，目的却是一样。

　　尹乾程走的算是一条自我摸索的道路，他跟人学艺，为了提高自己的木雕功底，仿刻前人的作品，走了不少的弯路，花了几十年时间才算是大成。

　　而方林则是走了一条比较科学的道路，他通过书籍和观摩优秀作品提高自己的艺术修养和见识眼光，虽然不曾动手雕刻，但这些内在的东西是基础，刀工则更多的偏向于一门技术。基础打好了，刀功只需要磨砺便好。

　　对方林日后会成长到何种境界，尹乾程也是十分期待。

　　又是几天过去，那尊木雕已经接近尾声。

　　这天傍晚，牟向东还没有回来，方林抱着一本书在小作坊门口读的津津有味，尹乾程则在雕刻那块根抱石的木雕。

　　方林看书看累了，抬起头来活动了一下脖子，恰好看到尹乾程颤抖着手拿砂纸打磨木雕，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的病似乎更加严重了。

　　正想着的时候，砂纸飘落在地，尹乾程则有些支撑不住身体一般，扶着墙缓缓蹲下，双手用力按着胸口，一张脸都憋成了绛紫色。他喉结蠕动，却仿佛连吞咽的动作都做不出来，接着整个人一下子歪倒在地。

　　不好！

　　方林快步跑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叫了他几声，尹乾程没有回应，方林立刻拨打了急诊电话。

　　等牟向东从店里来到医院的时候，尹乾程已经度过了危险期，躺在床上休息静养。

　　“怎么回事？”牟向东急的满头大汗。

　　方林把一张纸递给了他，牟向东看了看，却忍不住挠了挠头，“这突发性重症肌无力……是个什么病？”

　　“因为焦虑、悲伤、狂躁等情绪导致的神经、肌肉接头间传递功能障碍，从而引起的慢性自身免疫性疾病。”方林头也没回，只是看着刚刚用完药还没醒过来的尹乾程。

　　听了这么专业的解释，牟向东感觉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方林愣了愣，他之所以能随口说出来，是因为上一世尹乾程的病一直都是他在照顾，自然了解的最清楚，下意识的说了出来，可他要怎么跟牟向东解释？

　　意识到自己失态，方林赶忙道：“刚才我问大夫，他告诉我的。好像是身体某一部分会没有力气，严重的话会喘不上气，挺厉害的。”

　　牟向东没有注意到方林脸上的不自然，急着追问道：“能治吗？怎么还晕过去了？”

　　“能治，只要配合治疗不难康复，只是需要很长时间。”说这话的时候，方林心里叹了口气。

　　钱对尹乾程来说已经不是问题，他现在缺的正是最宝贵的时间！

　　牟向东反倒松了口气，他想法简单，不像方林想的那么多。在他看来，只要能治，多花些时间就多花些时间，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陪在尹乾程身边，这件事方林很默契的没有告诉宋文显。只是救护车来到小作坊这件事是很多人都看到了的，只怕瞒不了多久。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尹乾程才醒了过来，用过了药，他现在身体已经没有大碍，而且经过一晚上休息之后，精神也不错。

　　尹乾程醒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却是询问方林自己病倒的事宋文显知不知道。

　　方林照实说了，尹乾程稍稍松了口气，在得知自己这个病需要长时间疗养之后，沉默了下来。

　　“方林，去叫医生来，我有些事想问问他们。”

　　方林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尹乾程和牟向东的时候，尹乾程脸上的平静再绷不住了，他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压抑着自己，猛地一拳打在了床板上。

　　“三哥，你……你别担心，这病还能治。”牟向东结结巴巴的安慰道。

　　“我自然知道能治！”尹乾程双眼通红的看着牟向东，满脸狰狞，“只是现在我哪有时间来治病！”

　　发泄了一会儿，尹乾程喘息几口气，渐渐平静了下来。

　　“向东，我生病这件事瞒不住的，宋文显早晚会知道。所以我必须尽快出院，你去帮我问问医生有没有什么特效药，能让我的病情暂时稳住。”

　　牟向东点了点头，却有些犹豫的说道：“可是这病不能拖啊……”

　　“只能先拖过这一阵了。”尹乾程摇了摇头，“我那件木雕还没有完成，这件完成了，接下来一定还会有别的活儿。宋文显为我花费了那么多精力，不收回报，他是不会罢休的。如果让他现在知道我得了这种病，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没法为他雕刻木雕，那我在他眼里就成了个废人。”

　　尹乾程叹了口气，“这些商人最是无情，没用的东西就会随手丢开，现在我们已经把东方麟得罪惨了，他恨我们恨到连我们老家的情况都打探的一清二楚，你觉得我们在宋文显这边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东方麟能放过我们吗？”

　　听了这话，一向老实的牟向东竟然站直了脊梁，挑起了眉毛说道：“怕什么？咱们兄弟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怕他一个毛孩子报复？老家回不得就不回去，天下之大，我们哪里去不得？”

　　“可是我已经没有精力从头再来了。”尹乾程摇摇头叹了口气。

　　听到这话，牟向东一愣，他这时才注意到，自己这位三哥的两鬓已经有了不少的白发。

　　想起自己三哥那句没有精力重头再来的话，他忍不住生出几分悲伤的情绪。

　　大好的年华只能任岁月蹉跎，现在终于可以一展宏图，却发现自己已经老了，何其悲哀。

　　“这张卡里还有不少钱，都是宋文显给我的，拿去给那些医生，就算是封口费。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我是操劳过度累倒的。”

　　“我们明天就出院！”

　　“小林子那里呢？”

　　尹乾程深吸一口气，“我来跟他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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