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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坦白

　　小作坊里气氛沉闷的有些吓人，尹乾程蹲在地上，连板凳都不去坐，只是低着脑袋抽烟。方林扭头看过去，只看到烟雾朦胧间半张苦闷的侧脸。

　　夕阳西下，小作坊里暗了下来，只看到尹乾程手里香烟闪烁着熹微的红光。

　　“我出去一趟。”尹乾程站起身来出了门，不一会儿就传来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

　　现在的尹乾程开的早已经不是以前那辆破旧的轿车，而是宋文显托人送来的一辆SUV。小作坊距离雕龙轩还是有段距离的，雕刻好的木雕都金贵的很，稍有磕碰就会价值大跌，有了这辆车来回运送也方便许多。

　　至于那辆破旧的轿车，尹乾程开了好些年，旧了也不舍得扔，就停在了离小作坊不远处的小巷子里。牟向东偶尔会去开一下，只是他似乎对开车毫无天分，到现在也做不到独自驾驶。

　　方林走出门去，看着那辆崭新的汽车一路向北，眼里满是复杂。

　　身患重病的事情终究瞒不住，现在看来，尹乾程是去找宋文显坦白了。只是不知道这两人会商议出怎样的结果。

　　宋文显从游乐场回去之后，并没有回自己家，也没有去那家医院一探究竟，而是一个人漫步在家门口的大街上，他看着道路两旁林立的店铺，突然有些迷茫起来。

　　一直以来宋家都像是一个投机者，所涉猎行业很多，却因为缺少必要的引路人和实力雄厚的合作伙伴，一直不温不火。

　　自打发现了尹乾程这块璞玉之后，宋文显突然奇想的想到了一条最适合自己的道路！

　　他为此做了非常多的布置，做了大量的准备和投入，而他的所有布置此时都在有序进行，也都取得了应有的效果。

　　不谦虚的说，如果继续按照计划进行下去，那么最多十年，他有信心凭借尹乾程打开更多的道路，以此谋求更多的合作，拓展更多的商道，让自己家族站在华夏最顶尖家族的层次！

　　然而世事无常，在事业刚刚起步的时候，最重要的一颗棋子却出现了问题！

　　要找一个身怀绝技却穷困潦倒的木雕师，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像尹乾程这样胸怀大志，为了得到那天工的称号宁可豁出一切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宋文显很清楚，他做了这么多的布置，付出了这么大的心力，才让尹乾程声名鹤起，奠定现在的位置，他已经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再去寻找下一个尹乾程了。

　　如果尹乾程出了什么状况，那么自己要怎么办？

　　想到这里，宋文显一双眼睛变的赤红，连呼吸都有些粗重起来。

　　不行！自己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颤颤巍巍的拨打了尹乾程的电话，而此时，离他不远处的一辆汽车突然刹车停在了路边。

　　宋文显抬头看去，刚好跟车里的尹乾程来了个对视。

　　“我想知道真相！”一家茶楼里，宋文显一双手按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一副强势姿态。

　　“我来就是要跟你说个清楚。”尹乾程点上一根烟，也随手丢给了宋文显一根，那姿态竟有着一股难得一见的洒脱和大气。

　　那种感觉，就仿佛回到了之前穷困潦倒，却不肯为五斗米折腰的时刻！

　　“我确实病了。”尹乾程吐出一口烟，一双眼睛里不再有回避和闪烁，“肌无力，现在是间歇性的发作，难保以后不会演变成重症，那样的话，就跟瘫痪差不多了。如果现在配合治疗，有痊愈的希望，但是需要好好静养。”

　　听了这话，宋文显愣了愣。明明传入耳中的是噩耗，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突然觉得一阵轻松。

　　正应了一句话——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看到宋文显沉默不语，尹乾程顿了顿接着说道：“静养的意思，就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做木雕了。”

　　关键还是在这里！

　　继续沉默了几秒钟，宋文显没有责问，也没有暴怒，反倒是一脸平静的看向比自己年长十岁的尹乾程，语气平静，还带着几分关心的味道。

　　“你打算怎么做？”

　　尹乾程愣了愣，却听宋文显接着说道：“这种病不是绝症，还可以治愈。你现在虽然名声大噪，但名声这种东西从来都是昙花一现，很快就会被人遗忘在脑后的。想要真正成名，被人牢记在心里，光靠我那些取巧的宣传造势是不够的，还需要长时间的坚持和无数作品的堆砌！

　　更何况，那天工的名号可不是你雕刻的好就能拿到的，首先需要在接下来无数次参展中击败其他的竞争者，获得提名，然后在最后的竞争中，当着国内十几位老前辈的面雕刻出足以傲视群雄的作品才行！”

　　宋文显笑了笑，只是这笑容里没有半分愉悦的味道，反倒满是苦涩，“尹乾程，你想拿下天工，就要一直刻下去！”

　　尹乾程愕然。

　　眼界决定想法，这次确实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在得知自己身患重病之后，他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应对宋文显，即便后来想通了，也只是来跟宋文显摊牌，根本没想过自己以后会怎么样，自己的梦想又该怎样。

　　可宋文显呢？他得知这个噩耗之后，第一时间想的却不是责备，而是解决办法！

　　他的事业需要尹乾程，需要尹乾程走下去，一直走到最高点，直到夺下天工那个称号！

　　“医生说，如果我继续雕刻下去，大概还可以做五年。”沉默了半晌，尹乾程终于开口，“如果配合治疗，或许十年甚至更久也是可以的……”

　　“十年，足够了！”宋文显深吸一口气，满眼郑重的说道：“老尹，我会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尽量减少你的工作量，只保留必要的曝光度，会给你找最好的治疗专家，提供最佳的医疗条件！只要能治好病，我们的步伐拖个三年五载的也没什么……”

　　“不行。”尹乾程摇了摇头，“这病只是有希望治愈，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我们赌不起。”

　　宋文显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么你想怎么做？”

　　“雕刻要继续下去。”尹乾程声音沉闷，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但是我需要培养一个替代者。”

　　替代者？宋文显眼前一亮，随即却摇了摇头，“想培养一位独当一面的木雕大师，五年时间有些短吧？”

　　“不需要他独当一面，只需要有刀工就够了。”尹乾程摇了摇头，“木雕这行业刀工固然重要，最重要的却还是眼光卓识和创意！”

　　“我需要有一个刀法跟我八九分相似的人，他只负责雕刻就好，至于创意，还是由我来操刀！”

　　宋文显舒了一口气，“你有合适的人选吗？没有的话，我可以替你找几个人，你来挑选。”

　　尹乾程脑海里瞬间闪过了一个人影，却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我没有合适的人选，这件事就有劳你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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