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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乘胜追击

　　雷怒听了中卫军斥候的传令，表情顿时变得像吃了屎一般精彩，手中长枪失了击杀的勇气，如破了膛的死鱼软绵绵垂了下来。他隐约感觉到舒剑南略带嘲弄的目光朝他看来，只觉脸上火辣辣地蜇人。

　　好你个沈牧，居然攀附上了中卫军主将。雷怒恨恨地想，却没曾去想自己也早已暗地倒向了玄策军。

　　“谨遵都督号令。”他朝斥候胡乱一拱手，与其在这里受沈牧麾下的冷笑嘲讽，不如就着颜晞新到将令的台阶给自己解围，顺势北去追剿残敌，运气好还可以挣取些战功。

　　看着雷怒领数千靖安军先锋军转向北去，舒剑南手下军士齐齐爆出一声好来。舒剑南回身朝众军士笑道：“都打起精神来，别堕了沈大人的威风，入城！”

　　却说回正主儿，听到“许入新安坞者，靖安军沈牧。”的喝令传来，沈牧浑身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股豪气由内而外激荡，如道道暖流浸入四肢百骸般惬意舒爽。

　　闻仲听了，心中倒无可无不可，但奉将令行事而已。其实沈牧同颜晞的这个赌约还有个隐患，细论起来，颜晞将令只适用于前军，也就是中卫军、靖安军主力和玄策军闻仲部。玄策军主帅魏齐可是钦定的整个北境战局的主帅，职级在颜晞之上。

　　若是闻仲细抠字眼，大可以玄策军主力不受颜晞号令为由进入新安坞，狠狠打脸沈牧。不过他心念北狄败退，不愿错失了战机，并未继续纠缠。他朝沈牧点了点头：“原来沈校尉早知会有都督将令传下，如此，闻某先恭贺阁下收复新安坞了。”

　　闻仲表现出三分敬意，以沈牧为人，自要回敬他五分，也拱手回道：“承将军美言，沈某这边谢过，也恭祝将军北去追敌，斩将夺旗，凯旋而归。”

　　闻仲拱手相谢，不再多言，招呼麾下玄策军士绕新安坞而走，如潮水向北边涌去。

　　其实莫伊图的应对速度，并未如沈牧预测那般迅速。他知道两万侧翼被歼已成定局无可改变，对于颜晞军下一步的动作，也已料定了八九分，在颜晞围攻的头一日，莫伊图便再次派心腹信使回报元锡，商议下一步对策。

　　莫伊图猜测，颜晞歼灭己方侧翼之后，一定会遣大军合围新安坞，力求聚歼己部于新安坞，以彻底扫清北境隐患。所以他的对策便是意图回归初始计划略作修正——固守新安坞节节抵抗以消耗坤朝反击兵力，待其四面合围之后，在两军胶着之时，再由元锡北军主动杀入，一举击破坤朝北境各军。

　　不得不说，莫伊图的这个计划十分具有可行性，也有不俗的战略眼光。此计若成，大可以重创坤朝北境军力，将兵锋重新推向河州，到时局面虽于先前突袭时相似，但短时间内，坤朝已无力再整合周遭兵力进行反击。

　　即便彼时己军连经恶战早已疲敝，可能也无力吃下河州，但也可稳守战线，慢慢消化免渡河北岸之地。

　　元锡对于莫伊图的这个计划大为心动，而且莫伊图很是识趣，将战局主导权让给元锡，算是主动示弱了。

　　这个态度，让元锡很是受用。

　　但自得了片刻，元锡便冷静了下来：“南帅此计，元某以为不妥啊。”他嘴角挂着笑意，如春风和煦，淡然看着信使。

　　信使明显经见了许多向此时吃瘪遭受冷艳的场面，心中并无半点波澜，恭敬道：“想来北帅早已成竹在胸，还请北帅示下。”

　　元锡轻摸了摸下巴：“不妥之处，元某略微提点，南帅定会醒悟——”，他看了一眼信使，淡淡道：“南帅若要固守新安坞，所恃者为何？”

　　莫伊图看着转达回元锡这句话的信使，心中仔细咂摸着元锡话中的含义。

　　所恃者为何？

　　莫伊图猛然惊醒，不得不佩服元锡机思深远：他要固守新安坞，所仰仗的，无非就是元锡待伏的大军倾力一攻，将猬集在此的坤朝大军一举击溃。

　　这便是元锡发问的原因了，你固守新安坞已是绝境，还有什么固守的价值？

　　既然没有价值却还要固守，那一定是有所恃，所以无恐。

　　这个破绽，坤朝各军智囊云集，定会有人发觉。

　　莫伊图想到这里，身上顿时起了冷汗，若是继续固守，被坤朝大军看出破绽而改变围攻态势，那自己这两万人可算是白白丢了。

　　虽然元锡没有明说自己的对策，但这句所恃为何，却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丢下新安坞，继续诱敌北进。

　　莫伊图长叹一口气，自己的每一步都在元锡的算计当中，竟无丝毫能够挣脱的可能。

　　那就只好“仓皇北撤”了。

　　在颜晞军团围歼索南部当日，莫伊图下令，将新安坞外围守军尽数撤回北境，为了营造仓皇撤退的狼狈景象，故意不拆毁驻军营地，又令各军于沿途故意丢弃辎重器械、舍弃受伤战马，好迷惑追兵。

　　斥候探知元锡军团一万轻骑北出，前来封住合围口袋的口子。莫伊图留守在新安坞的八千人，霎时到了极度危险的境地。

　　莫伊图咬咬牙，要将这八千人继续当做诱饵，去填颜晞的口袋。

　　坤朝的花花江山，都是我北狄儿郎用尸山血海填起来的。他心中一阵哀叹，走下新安坞城头，在盛夏骄阳的照耀下，有些萧索的背影在几十骑精兵的护卫下北出新安坞。

　　在莫伊图撤走后一盏茶的时间，留守新安坞的八千北狄中军才急急向北撤去。

　　这便是北狄的军制，危急时刻，要用中军精锐的人头，为主帅脱身争取时间。八千人只有死战到底一途，尽数战死之后，家中便可脱去军籍，后世子弟再无须碰着刀头舔血的营生。

　　吴骁和蔺先楚来得好快。前锋斥候探知，约有几十骑败兵北撤的踪迹，南面烟尘滚滚，似有大军撤来。

　　二人计议一番，认定北撤的只是小股前军，正印证了后续大军俱已被围，麾下轻骑士气大振，围歼莫伊图军团的首功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了。

　　吴骁当即下令，全军转向南去。众人知道此去必是死战，都抛却了生念，只求将莫伊图大军围歼。

　　两支抱着必死之心的军阵猝然相遇，接战之后，如两团烧的通红的生铁，搅入到北境初夏的热浪中，爆起令人窒息的血花来。

　　中卫军久驻京畿，虽称得上是精兵，却也是头一次领教北狄精锐的威力。兵锋猝然接战，吴骁的轻骑竟是连连败退，若不是有蔺先楚在此压阵，恐怕就要让这八千人逃出战团了。

　　正焦灼间，雷怒的靖安军前锋和闻仲的玄策军前锋相继到来，三万多大军合围，堪堪压制住了莫伊图的八千精锐。

　　傍晚之时，又一场初夏时的急雨，浇洒到北境不分坤朝还是北狄的土地上，混合这两军战死者的血水和雨水，汇入到显露出嫩绿的田地里，显现出几分妖异来。

　　经此一战，北狄入侵军被尽数赶回狄境，颜晞统御前军，相继歼灭索南部、收复新安坞、围歼莫伊图中军，累计斩级两万五千，取得两个开战以来的最大胜利。

　　接下来要做的很简单，颜晞在沈牧诸将的出迎之下再次来到新安坞之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乘胜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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