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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三十二天（一）

　　李发财掀开夹被，一股子凶猛强烈的骚臭味直冲他的鼻子。他脱下蒋亮的裤头和背心，屎尿立刻粘在他的手上。小刘要帮手，那个犯人84号也要帮手，被他喝道：“我已经脏手了，你们用温水给他擦身，我把这些脏东西送去卫生间。”

　　等李发财回来，84号正在给蒋亮翻身，小刘用温水给他擦身子。李发财几步走过去，从小刘手里抢过毛巾：“你去再找一个盆子，一块毛巾，要多擦洗两遍。84号，你去监狱超市看看有没有尿不湿，用我的钱买一打过来。”

　　“报告政府，超市没有那玩意，我知道的。”84号立正答道。

　　“好吧，一会我让小侯去外面买。”

　　三分钟之后，两个警察，一个犯人用担架抬着蒋亮直奔监狱医院。

　　善良这个东西是学不来的，就算是想模仿都模仿不来。如果强迫自己去学善良，等于是找罪受。除非是大奸大恶或者是胸有大志的人，比如越王勾践，就能做到面不改色地尝一尝吴王的大便，然后非常诚恳地告诉吴王，经过品尝您老人家的便便没有发现有病的症状，您老很健康。不过后来他带着三千越甲吞了吴国。

　　李发财明显是不需要学习善良的，他心里本来就没有善良这个名词，而是善良这东西早已植根在他的心田里了。

　　常怀善念和善念在怀明显不是一个层次的道德水平。一个是时不时间隙性出现的，有的干脆就是表现给别人看的，而后一个那是出自本心的大善，是融入血脉中的善良。

　　几乎整整一天过去了，蒋亮经过监狱医院和外请的专家会诊，最后初步确诊为低血容量性休克具体表现为亚木僵状态。蒋亮虽然被抢救过来了，休克也消失了，但是仍然处于类似昏迷状态。

　　病人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无法控制自己的排泄系统，连说话都不行。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对症的药物，没有人侍候他，他活不过三天。

　　于是，李发财第一次听说了好多他没听说过的药物名称：什么脂肪乳复方氨基酸维思通、舒必利、安坦一连串的昂贵药物，被专家开了出来。

　　紧张地站在走廊将近一天的李发财不懂这些，他只能看着医生护士忙来忙去，为一个无期徒刑犯人忙碌。

　　终于，一切静了下来，问题也跟着来了。监狱医院的干警不可能为一个罪犯病人派出专门的特护人员，人手太紧了。整个医院将近两千个罪犯，每天申请就诊的犯人病号都排不过来，而监狱医院才有几个全科医生和护士？

　　谁来侍候这个重刑犯呢？监狱干警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让犯人来侍候他？那些犯人躲避还来不及呢，自愿来服侍一个杀人犯？暂时他们还没有那个觉悟和胆量。这需要时间还有一些激励措施不是？

　　毫无疑问，这个活儿就落在李发财这个代理副监区长的脑袋上了。

　　他先是傻乎乎地看着别人忙。

　　最先赶到监狱医院的是杨喜明监狱长，随后是整个医院的专家医生和高级护师全部到岗，开始抢救，然后是工会主席、政治处主任、侦查处处长、生活卫生科科长还有监区长以及当班的干警一大帮子人都聚拢在医院里。

　　李发财没有凑过去，因为他在冒虚汗，这是身体虚弱的表现。毕竟刚刚出院，身子还没有恢复过来啊，低血糖了，他找到熟悉的医生，要了一支葡萄糖喝了下去。

　　皱着眉头的杨监狱长鼻子底下夹着一根香烟，一眼看到了李发财：“你小子身体行不行？不行赶紧的，给老子回去歇着。别在这里晃悠，心烦着呢。”

　　“杨监，注意形象啊，嘴唇撅起老高，用鼻子夹着香烟，这不好吧。”李发财一本正经地对杨监道。

　　“你个臭小子，这不是习惯了吗，再说，我可是没有真的抽烟，就是闻闻，闻闻而已。那个啥，蒋亮在出事前没有其他事情发生吧？目前已经排除了罪犯伪病和装病的可能，但是，他的发病起因还不清楚，医院专家和特意请来的院外专家、社会学家也不明白他这种疾病突然发生的原因，而且，并没有最终确诊这是一种什么病。”杨监一下子进入了工作状态。

　　李发财立刻严肃起来：“报告监狱长，我接到通知之后，立刻赶到现场……”

　　李发财非常正式地向杨监做了工作汇报。他最后着重提到：“现在问题是，这个蒋亮仍然昏迷不醒，杨监你看怎么办？”

　　杨喜明皱着眉头：“你是学犯罪心理学的，你说说你的看法，他有没有伪病的可能？”怀疑是监狱警察的一种职业习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进入这里进行改造的罪犯没有一个是让人省心的家伙。

　　伪病，装病，这种事情每年都要发生几十次。如果和电视剧里那些三流演员和监狱里伪病，装病的罪犯相比，他们就是小儿科。

　　如何在怀疑惩罚和管教最后达到信任的程度，这是一个干警和罪犯互相斗智斗勇的过程。一方看上去非常强势，一方看上去完全失去了自由，但是，只有当事人才会知道其中的凶险和紧张。有时候一步走错，就可能把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比如李发财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被林奇先差点干掉，就是一个例子。这种事情在各地的监狱并不是没有。

　　还有已经出狱的犯人，在身上绑着炸药包冲进干警的家里，和干警同归于尽的事情发生。

　　李发财对于杨喜明的问题一点也不奇怪，他也这样问过自己，他也不敢肯定蒋亮是不是伪病。

　　但是，他敢断定，蒋亮不是装病。他在监舍里休克是真的，现在看上去好像昏迷不醒不能动弹也是真的。这是经过各种仪器检测和专家们会诊确诊了的，但是仪器不能辨别为什么这个病人各项生命体征都属于正常了，还仍旧不能动弹丝毫？

　　疑罪从无啊，那么，只能把蒋亮的病当成真的来对待了。

　　如果一个人伪病成为这个样子，他绝对可以拿奥斯什么卡小金人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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