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序章 凤落瑰雨桐

　　杨淑妆从飞机上下来后就立马坐上早已预约好的专车，眼睛仿佛进了沙子般一直在揉动着，坐到后排的她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大腿，曾经的一幕幕放映机般地从眼前闪过。

　　…………

　　“我不想学昆剧！”扎着双马尾的女孩不断摇头，通红的双眼隐约闪着泪光，小粉拳紧紧地握住，面前风韵犹存的老妇人气愤地指着她：“你，你！”

　　…………

　　“奶奶，我要去美国读书了。”女孩似乎有些害怕，不太敢看老妇人的眼睛，老妇人却慈祥地笑着：“奶奶等你的好消息。”

　　…………

　　姑娘将手机放在耳旁，兴奋地喊道：“奶奶！奶奶！我通过茱莉亚音乐学院的考核了！”电话对面传来了悦耳的笑声，姑娘也笑着。她想，自己应该足以奶奶骄傲了吧。

　　…………

　　杨淑妆用力地抽了一下鼻子后缓缓低下头来，仿佛想要一头扎进地面，不愿他人看见自己悲戚的面容，她有些想哭，可是她又知道现在不能哭。

　　司机是个严肃的中年人，他好奇地看了一眼后视镜，然后微微叹息，并未多说什么。从机场下来就直奔姑苏中央医院，多半不是什么好消息吧。

　　大概二十分钟的车程，专车停在了姑苏中央医院，杨淑妆匆忙地说了一声谢谢后就跑下车去，脚上的松糕鞋让她跑起来很费劲甚至带着些疼痛。

　　可是她仿佛失去了痛觉神经一般，急匆匆地跑进医院，又急匆匆地跑进电梯。

　　杨淑妆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不停地告诉自己，现在只是病危通知单，还没有真正下达死亡通知单，一切都有转机！

　　两行清泪从眼角处兀的滑下，杨淑妆一愣，立马双手用力地擦抹去脸上的泪痕，她已经很尽力地压制了，她不想哭，更不想在这里哭。

　　可是眼泪就是会不自觉地流下。

　　缓缓蹲了下来，杨淑妆低声地抽泣着，引得电梯内其他人频频回头看这个蹲在角落里的姑娘，无人去询问，也无人去关心，在这个地方哭的人，都是悲伤的人啊。

　　电梯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杨淑妆已经数不清自己从楼下到楼上，又从楼上到楼下了几次。

　　她不想就这么一脸狼狈地出去，也不想表现得那么伤心，可是哪里有那么容易做到呢？那个人，可是她的奶奶啊！

　　病房内只有一张床，床上是一位面色蜡黄，无比憔悴的老妇人，周围的仪器已经全部断电了，病床旁站满了人。

　　中年人趴在床边上紧握着老妇人干枯瘦小的右手，眼泪一滴又一滴地落下，可是他的脸上却带着笑容。

　　老妇人浑浊的双眼看着中年人，她有些看不清楚了，不过她知道，这是自己的儿子，中年人努力保持着微笑，也努力地抑制着眼泪：“妈，淑妆她啊，马上就到了。”

　　“淑，淑妆啊～”老妇人说的很轻，却说的很用力，她剧烈地喘了两口气后露出释怀的笑容：“好，好孩子！”

　　说着她又猛地咳嗽了两声，旁边所有人都露出了紧张神色，一直站在门口的白大褂医生轻叹一口气后离开了病房。

　　他的眼睛忽然很痒，轻轻揉了一下，接着又揉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滑了下来，他不停地揉着，可是无论如何揉都无法阻止眼中的滑落。

　　他有些想抽烟，但是五脏六腑却又痛得难以形容，他跟这个老妇人认识十几年了，却不想自己还是没能把她从死神的手中抢过来。

　　“左，左医生。”呢喃一般的呼唤从旁边传来了，左医生一愣，猛地抹去泪水然后转头看去，露出难看的笑容：“淑妆啊，你来了，快进去吧。”

　　杨淑妆却没有动，她站在原地双手紧抓裤子两边，用力地咬着下嘴唇，又猛地抬起头来：“左医生，您，您能救好奶奶的对吧？”

　　左医生双眼霎时间变得黯淡，他撇过了头并没有回答，杨淑妆的心脏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疼，向前踏了一步，声音带上明显的颤抖：“您为什么不说话？您告诉我啊，您能救好奶奶的对吧？”

　　左医生握紧了双拳，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流下：“抱歉。”

　　杨淑妆仿佛还想说什么，可是所有的话如同鱼刺一般卡在了喉咙中，双手举在空中不断地颤抖着，房门就在自己面前，她却没有了打开的勇气。

　　左医生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廊外：“你还是赶紧进去吧，去见，去见你奶奶最后一面。”杨淑妆看向白色的病房门，手微颤着放到了门把上。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猛然间房间内爆发出恸哭之声，杨淑妆一怔，刹那间拧开房间门冲了进去。

　　“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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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就躺在那里，好像睡着了一样，她翘起的嘴角笑的真温柔啊，记忆中的奶奶似乎一直都很严格，后来我才知道，奶奶其实温柔的很，只不过我忽略了她的好。

　　那一天奶奶依旧没能见上我最后一面，我试想过无数次，如果那天我没有蹲在电梯里，如果那天我没有质问左医生，如果，如果…可惜一切没有如果。

　　奶奶走了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奶奶根本不是我记忆中那个臭唱戏的，她有个很美的外号“瑰雨桐凤”。

　　那天在奶奶病床边上除了父亲母亲外几乎都是她的徒弟，生前的奶奶是一位著名的昆剧老艺术家，更是华夏国著名戏剧团瑰雨桐的当家。

　　我一直很讨厌昆剧，以至于讨厌所有的戏剧，我认为我天生如此，奶奶离开之后我明白了一件事，我不讨厌昆剧，也不讨厌这种艺术，我只是，想要反抗，想要叛逆。

　　这种幼稚愚蠢的思维让我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也让我真正地成长起来，可是这成长的代价，着实大了一些。

　　奶奶走了，带走了我所有的叛逆之心，也让我明白了一件事，作为奶奶的孙女，我有我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而且啊，昆剧真的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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