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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分先来后到

　　张来财喝了一口水，咂了下嘴，说：“我家在我们清溪村里头，要讲贫困程度是那就是倒数第一，我家里从来都没有隔夜米，一年到头没有吃过肉，你看，穿的都是些巾巾衣服，睡的也全都是烂薄皮皮，许书记你说，像我这种贫困人，低保该是应该有的？!”

　　“大叔，听您这么说，感觉实在有问题，”许莉丽没想到还有这么穷的人家，不仅连隔夜米没有，这一年到头还连肉都没尝过，太可怜了，太悲惨了，但做为刚来的，不了解情况的人，而且还是一个来当主要领导的人来说，是不能随便给人承诺什么的，无论什么情况，总是要调查一下，了解一下的，于是就解释说：“大叔，虽然自然内因虽然差，外因也应来助力，但是大叔您也别着急，我刚来还没了解情况，如果了解到您的家庭确实贫困，一定帮助您想法解决实际困难，您 看怎么样？”

　　“今天我就要有个明确的答复，不搞落实我就不走了。”

　　张来财一下瘫坐在椅子上，就好像最近网络上流行的那个什么“明星躺”。

　　许莉丽没见过这种情况。在单位，所接触的都是有文化的同事，说话都是文质斌斌的，素质高，而且自己还是副局，别人来汇报工作，不仅小心翼翼，对安排的工作扎实认真，即使还有比她官大的领导来找她谈工作，都是用商量的语气，那有这么一言不合就耍赖皮的？尽管这样，初来乍到总感觉就用领导的语气来压人，或者是大道理，恐怕人家不会服气的。再说如果遇到真正是耍赖皮的人了，三言两语怎么又能把人打发走呢？既然人家找上门来，而且自己刚到，椅子都还没坐，人家就找来了，肯定是个“消息”灵通人士，这个“大道理”肯定村干部们平时也没少说，于是就耐心的劝说：“大叔，不要太心急嘛，等李支书回来问下情况再议一议。”

　　张来财鼻孔里一哼：“等他？!这么多年来，他们村干部没把我们人民群众的痛苦放在心上，他们是占着茅坑不拉……只管自己屋上草，哪管他人瓦上霜。”他感觉对一个年轻姑娘说太露骨的话不好，就把那个不文明的字强咽了。

　　刘子羽这时走了进来，看见许莉丽了，有些意外，一怔。

　　许莉丽也看到门口来了一个人，仔细一看，这不是那个拉板车的帅哥吗？“你是……也在这个寨子里住？”

　　刘子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点了点头。

　　张来财见来了人，马上更起劲了，吵道：“刘子羽，你来得正好，你证明说说看，村里的干部就是干部，干部，干萝卜。”

　　刘子羽没理张来财的，眼睛望着许莉丽：“你……就是新来的汉族书记？”

　　许莉丽边伸手边自我介绍说：“我是许莉丽，汉族来的第一书记。”

　　刘子羽支吾着把手在身上揩了几下，才握住许莉丽的手。但刚挨着，又像开水烫了似的缩回了：“张来财……说得好，他们几个……占着茅坑不拉屎，屁本事没得，还管得了别个？”

　　在张来财眼里，刘子羽跟他不是一类人，人家脑壳灵活，能挣钱，人又长得好，今天破天荒的怎么也说出这话了？他一时没能转过这弯来：“刘子羽？对，子羽兄弟说得对，就我家的低保，几年了，李富贵都没跟我搞到手。”

　　此时，刘子羽也好像有牢骚：“进我们村惟一的一条公路，加宽工程做了三年，对，就是你来的时候走的这条路，原来只能用脚走，我的垫钱把它加宽了，铲平了，村里说当年就给我结帐的，你看干的工程款到现在一分钱没结，那都是我几年打工的钱血汗钱呀。许……书记，你……你说，他们当村干部的是干什么的？”

　　“说得好，村干部没得屁用。”人未到声先来，随着刘子羽的话音，王小能从门外走了进来，后面紧跟着的还有龚继平、龙仁新、张胜兴、吴泽文等村民。

　　王小能望着许莉丽，说：“就是，我也是来找干部的，我的房子因灾损坏，一个多月了，都没人管。”

　　那龚继平也附和说：“我家是因病致贫……”

　　龙仁新：“我的家要易地搬迁，还没给我找地方……”

　　张胜兴：“我的退耕还林的补偿得重新核实……”

　　吴泽文：“我的粮食补贴有问题……”

　　众人叽叽喳喳，吵成一片，各说各的理由，各争各的利益，就像许莉丽是古时候的县官，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管。

　　张来财见自己目的没达到，后来的人还吵闹不休，嚷道：“嘿嘿嘿！你们吵吵啥？!办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我的问题没解决，就给你们办？!”

　　许莉丽听到这么多人要解决问题，心里早就一团糟了，但又不能一走了之，一烦了之，做工作，总要讲究一下工作方法，不能一来就拿权力压人吧。再说这时候不是“文化大革命”的时节，现在言论自由了，不能动不动就给人戴帽子，于是就劝解着：“各位，各位乡亲，我刚来不了解情况，等我……”

　　刘子羽“哼”了一声，说：“等你？我已经等不起了，工程款要赶紧结了，我要去找媳妇的。假如我……找不到女朋友了，你们要赔……”

　　“我……我……”这是什么逻辑？许莉丽有些懵。

　　幸亏张来财他们不晓得许莉丽有些窘了，他们的玩笑给他解发围：“哈哈，我赔，我陪你。”

　　吴泽文也附和着：“他不陪你，我陪你。”

　　刘子羽听他们乱开玩笑，心里烦了：“呸，你们……算什么东西。”

　　张来财进一步开玩笑：“我们是南北，不是东西。”

　　刘子羽呸道，“你们确实不是东西。”

　　“哈哈哈！”众人一阵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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