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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辗转难眠

　　听到刘金说屋里有男人，我心中不由得“咯噔”，放下碗就想要找地方藏起来。

　　却听到刘翠花“咯咯”一笑道：“哟，我说刘金，你可也是有婆娘的人了。怎么，还惦记我这个寡妇不成？莫说我家里没有男人，就算真的有男人，你刘金也管不着不是？行了，快点回去吧，回去晚了，你婆娘怕是又要拧你的耳朵了。”

　　刘金被刘翠花的伶牙俐齿说得老脸发红，不服气的道：“懒得更你瞎扯淡，我刘金什么时候怕过婆娘了，她敢拧我的耳朵，我打断她的腿。”

　　刘翠花再次“咯咯”一笑，朝着刘金身后道：“刘家嫂子，你可听见了啊，千万别再拧我刘金哥的耳朵了，不然可要被打断腿的。”

　　刘金猛一回头，便看到自家那五短身材的肥婆娘正两手叉腰瞪着自己，顿时便感觉好像有人提着一壶冰水，从自己个儿的脑门儿上浇下来，那叫一个透心凉。

　　“死鬼，你刚才说啥？打断我的腿是吗？来来来，我看看你怎么打断我的腿。”刘金婆娘上前来就要伸手拧他的耳朵。

　　“我啥也没有说啊，你是不是听错了？对了，媳妇儿，家里没啥柴火了，我上山去打点柴火回来啊。”刘金不管三七二十一，随便糊弄一句，转身就跑，反正自己的肥婆娘必定时撵不上自个儿的。

　　虽然晚上回去怕是免不了跪搓衣板，可那总也比被她拧着耳朵回家，在全村人面前出丑强啊，我刘金也是一个要脸的人啊。

　　“死鬼，看老娘回去怎么收拾你。”刘金婆娘对着刘金的背影放着狠话，回头又瞅了正看笑话的刘翠花一眼，骂道：“笑什么笑，你也不是啥好货色，成天就知道..男人，狐狸精！”

　　刘翠花一听，顿时不高兴了，反唇相讥道：“唉我说刘家嫂子，着说话可得讲证据啊，我怎么就..男人了，我..谁了？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我可是要上县城法院告你造谣的。到时候把你关到局子里，看你还怎么看着你家男人。”

　　“骚狐狸，臭不要脸，有本事你就告去。”刘金婆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泼妇，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吓住的。

　　刘翠花却是一点儿都不含糊，立刻拿出村里唯一的一部手机，在手上晃了晃，打开录音键道：“来，有本事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等我拿到证据，你看我告不告你。”

　　“呸，你想得美。”这下刘金婆娘不敢再乱骂了，“呸”了一声之后，转身灰溜溜的跑了。

　　对于刘金婆娘对翠花婶无端端的辱骂，我打从心里感到愤怒，恨不得冲出去给她一巴掌，只是等我终于下定决心要出去，不顾一切的给翠花婶出气的时候，翠花婶却已经回来了。

　　看到我攥着拳头，涨红了脸的样子，翠花婶问道：“怎么了这是，吃饭噎着了？”

　　我摇头咬牙道：“婶，这婆娘这么骂你，我忍不了。”

　　翠花婶道：“忍不了也要忍， 你要干啥，去和她拼命？值得吗？傻孩子，这么多年了，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这还是当面，她们背后还不知道怎么说我的呢。我只当不知道，真要找她们拼命，多少条命都不够拼的。”

　　“婶，这些人这样当面辱骂，背后说闲话，你就不生气，不觉得委屈吗？”我问道。

　　翠花婶淡淡的道：“刚开始的时候，我是很生气，也很委屈，为此也没少和她们吵。可时间长了呀，婶就想开了，我好歹比她们多读几年书，何必跟她们一般见识呢？”

　　“婶，你可真大度。”我由衷的称赞道。

　　翠花婶道：“我这可不是大度，只是不屑和怜悯，她们如果欺人太甚的话，我可真的会将他们告到县里法院去。有一段时间，她们闹得凶，堵在我家门口骂了几天。我就偷偷的把她们录下来，然后去县城法院把她们给告了，从那以后啊，她们就很少敢到我门口来闹了，最多就是背后传传闲话。”

　　“婶，你可真厉害。”我从令一个角度再次称赞。

　　翠花婶笑骂道：“臭小子，嘴上抹了蜜了？赶紧吃，吃完赶紧滚，婶是虱子多了不痒，倒是不怕别人闲话。你要是被人看到在我家里，这事儿传出去，以后可不好说媳妇。”

　　“婶，我不怕，我本来就已经瘸了，还说什么媳妇儿啊？”我无所谓的说道。

　　不过吃饭的速度还是加快了，三两下扒完嘴里的饭，说道：“婶，我吃饱了，谢谢你的饭，回头我再给您送两条鱼来。”

　　“不用了，一顿饭而已……”翠花婶说着话，我却已经出了她家的大门。

　　看着我一瘸一拐的背影，翠花婶叹了口气，多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瘸了呢？

　　出了翠花婶家的大门，我并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往桃花河的方向去了，趁着下午的日头长，正好可以多抓几条鱼，明儿起个大早，赶到县城去卖鱼，顺便买一些生活用品回来。

　　我以为上午已经尝试过一遍，下午再下水的时候，应该不至于那么艰难和痛苦了。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在这隆冬的季节下水，无论下多少次，都依然是煎熬。

　　但不论有多么痛苦和煎熬，我也只能默默的忍受，因为我不想放下尊严去当要饭的，那便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下午的收获比上午更多，对我来说算是一个不小的安慰，却没有意识到，并不是因为我的运气好了，亦或是抓鱼的手法更加纯熟，仅仅只是因为我下午用来抓鱼的时间，比上午要多得多。

　　十几条活蹦乱跳的肥鱼，一根柳条已经经不住它们的重量，于是我串了两串，一只手拎一串，顶着漫天的星光回家。

　　父亲不在家，我一点儿都不奇怪，不用问，一定又去打麻将，或者去看别人打麻将了。

　　赌博是一种很奇怪的游戏，有着一种让人宁可倾家荡产也要沉迷其中的魔力。

　　有时候我会想，当初母亲选择自尽的时候，或许并非完全不负责任的撒手而去，或许她只是想用她的生命，来唤醒沉迷于赌博之中的父亲，只是很显然，她并没有成功。

　　探头朝暂时养鱼的水缸里瞅了一眼，果然上午剩下的四条肥鱼已经不翼而飞了，八成是父亲拿去当成赌资了。

　　我摇了摇头，又将下午摸的十几条肥鱼放进水缸里，心里想着幸好明儿父亲答应刘福叔要去上工，应该没时间祸祸我这十几条鱼了。

　　我留下两条最肥的大鱼，串在柳条上并没有取下来，而是拎着鱼去敲响了隔壁翠花婶的门。

　　“谁呀？”明知道是我，翠花婶依然还是习惯性的问了一声。

　　“婶，是我，强子。”我应了一声。

　　来开门的却是小珊子，脸上带着一丝闷闷不乐：“强子哥，有事儿吗？”

　　我举起肥鱼晃了晃，鱼尾巴一甩便有两个鳞片飞到了小珊子的脸上，唬得她急忙退后了两步，娇嗔道：“强子哥，你干啥呀？”

　　我没想到肥鱼这么不老实，慌忙将它们放下，尴尬道：“小珊子，我给你们送两条鱼来，顺便讨一碗豆腐脑喝，晚上我还没有吃饭呢。”

　　“我娘说了，你现在可以自食其力了，没吃饭就自己回家做，以后不要再往我们家送鱼了。”小珊子说完，“砰！”的一声将大门关上了，给我吃了老大一碗闭门羹。

　　我知道翠花婶是为我好，老是往她家里跑，被人看见了，一定会被嚼舌根的。

　　可我还是感到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其实讨豆腐脑送鱼都是借口，我只是想再给翠花婶推推磨子呢。

　　回家我也没有心情做饭，中午的饭虽然吃完了，但是锅里还沾着一圈锅巴。

　　我在灶台下面生了火，又在锅里放进两碗水，等水烧开了将锅巴一铲，便是一大碗香喷喷的锅巴汤。

　　就着父亲中午剩下鱼汤冻成的鱼冻子，一大碗锅巴汤下肚，比吃了一大碗饭还要饱足。

　　摸着黑将锅碗都洗干净，也没有其他事情，我便回到自己的小房间睡觉。

　　……以后不要再往我们家送鱼了。

　　小珊子的话，一直在我的脑海中盘旋不去，让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到了约莫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我刚刚睡着，就听到大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了。

　　我一激灵便醒了过来，听到父亲骂骂咧咧的声音：“说好玩个通宵的，借我几块钱能死啊？...的刘老三，四条肥鱼啊，就算老子十块钱，多给几块钱能死啊……”

　　骂了几句之后，兴许是发泄完了，不一会儿，隔壁房间就传来父亲如雷般的呼噜声。

　　我感觉脑壳有点疼，再也睡不着了，便悄摸的起床，将肥鱼一条条的摸起来串了，拎了两串肥鱼就出了门。

　　好在天气不错，星光如瀑，足够照亮出山的路。

　　我从树上折下一根三四指粗的树枝，将两串鱼往两头一挂，挑着鱼深一脚浅一脚的就朝县城的方向走去。

　　桃源村到县城有六十里的路，其中一半还是难走的山路，一般人走到县城，快一点的话大概三个小时就到了。

　　我是个瘸子，走得比寻常人要慢得多，就算这次不像上次回家那样又累又饿，速度要快上一些，起码也得四个多小时才能到。

　　到六点多钟的时候，我才刚刚走完山路，到了小珊子就读的沿河中学门口，当然，这所学校也是我的母校。

　　我决定休息一会儿，便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看着远处只能看到一片影子的学校，回想起上学时候的事情，不由得有些失神。

　　恍惚间，我突然听到脚步声传来，同时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我的心突然狂跳起来，这么巧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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