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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种树浇水

　　“娘，你为啥不让强子哥给俺们家送鱼了？你讨厌强子哥吗？”略带青涩和稚嫩的女声，正是小珊子的声音。

　　“傻孩子，娘怎么会讨厌你强子哥呢，强子哥是个好人，娘不让他和咱家走得太近，是怕连累了他呀。”这是翠花姐脆生生的声音。

　　“翠花婶、小珊子。”我起身喊了一声，不想让她们觉得我是在偷听她们说话。

　　“强子哥！”小珊子也喊了一声，好像很高兴。

　　于是我也高兴起来，至少我知道了，小珊子并不讨厌我，翠花婶也不讨厌我。

　　“强子，你这是……”翠花婶看着我，表情有些疑惑。

　　我晃了晃肩上挑着的鱼道：“昨天抓的鱼没有吃完，我寻思拿到县城去卖点钱，买一些生活用品回去。”

　　翠花婶点了点头道：“也对，你爹那日子过得，家里怕是啥都没有，是该买些东西回去。”

　　小珊子突然道：“娘，你回去吧，我去学校了，再晚就迟到了。再见，强子哥。”

　　小珊子挥手，向学校走去，走了没有几步，本来一片黑暗的学校亮起了第一盏灯，说明有学生已经进入教室，开始早读了。

　　一盏、两盏、三盏……当小珊子的身影终于在胡逸和翠花婶的目送下走进学校大门的时候，学校里已经灯火通明了，朗朗的读书声，隐隐约约从学校里传了出来，越来越响亮，带着学生们蓬勃的朝气。

　　“学校真好，啥时候我们村能有这么一所学校就好了。”我开口说道。

　　“咯咯……”翠花婶笑了起来：“……有什么用，就算有了，你还能回去念书不成？”

　　“回不去也没有关系啊，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没有那乘凉的命，总可以做那栽树的人。”说这话的时候，我的表情很是认真。

　　翠花婶不再笑了，而是叹了一口气说道：“强子，你是一个好孩子。”

　　这一句之后，翠花婶便不再说话了，只是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婶，你要往回走了吧，我也要去县城了，再见。”我转身，一瘸一拐的朝着县城方向走去。

　　走了没几步，便听翠花婶喊道：“强子，等一下。”

　　我停下脚步，转身，回头：“婶，还有啥事儿么？”

　　“强子，你会骑车吗？三轮摩托。”翠花婶突然问道。

　　“会。”我说。

　　“现在……还能骑吗？”翠花婶的声音有些迟疑，我知道她是怕伤着我，其实想问的是我的腿瘸了之后，还能不能骑。

　　“能！”我十分肯定的说道，退伍之前，有一次帮厨，我骑着部队食堂的三轮摩托车买过菜。

　　翠花婶没有问我为什么这么肯定，只是说道：“强子，婶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儿？”

　　“婶，有什么事，您就说。”

　　“你能不能帮婶去县城买一辆三轮车？”

　　我疑惑道：“婶，你这是……”

　　翠花婶笑了笑道：“你不要误会，这事儿其实我想了很久了。婶毕竟是个女人，这一挑豆腐挑不了一百斤，其实早就想要买一辆三轮车了，可就是因为不会开，这才一直没买。有了车，婶一天至少能多卖一百斤的豆腐，一个月下来，车钱就出来。其实主要还是为了小珊子，再过两年，她就要去县城上高中了，我想陪她一起回县城住，那就得抓紧时间攒钱买房了。”

　　翠花婶说了那么多理由，我便没有了拒绝的理由，其实我知道，为了维护我的自尊心，她还有一个理由没说。

　　她不会骑车，这车以后自然是我来骑，不论我以后做什么营生，有了这车就可以最大限度弥补我的缺陷。

　　“婶，谢谢你。”我说道。

　　翠花婶面上少有的飞起一朵红云：“那你是答应了吗？”

　　“嗯！”我重重点头。

　　翠花婶从贴身的内兜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我，入手的时候，卡上还带着她的体温：“我打听过，那种拉货的三轮摩托车，价格大约在三千块钱上下，这卡里有四千，应该足够了。”

　　“婶，这么多钱……你不和我一起去吗？”我有些忐忑的问道。

　　翠花婶笑了：“傻孩子，婶看着你长大的，还信不过你吗？去吧去吧，婶还要卖豆腐呢。晚上早点回来，婶给你留饭。”

　　“行，那我走了。”我重重的应了一声，将带着翠花婶体温的银行卡郑重的藏到自己贴身的内兜里，这才挑起自己的一担鱼，向县城方向走去，脚步依然一瘸一拐，却仿佛轻快了许多。

　　翠花婶目送我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这才挑起豆腐挑子，嘴角微微一挑，喃喃道：“强子，婶没你那么大的志向，不过你真要给后人种树，我就顺手帮你浇一瓢水。”

　　脚步的轻快，终究只是因为心情好产生的错觉，我到县城的时候，已经快到九点了。

　　我决定去菜市场问问那些卖鱼的摊贩，愿不愿将这些鱼全都收了，哪怕便宜点也行。我好去帮翠花婶买车，这才是大事。

　　现实却是我有些过于乐观了，在路上挂了四五个小时，生命力再强的鱼现在也已经死透了，对于小商贩们来说，死鱼分文不值。

　　买鱼的人，没有几个真正懂鱼的，死鱼他们绝对不会买，说破天都没有用。

　　我总算明白我这一趟看来是白走了，好在现在是冬天，这鱼不会浪费，回头买一袋盐腌上，几天都不会坏，放在家里慢慢吃。

　　既然鱼卖不出去，我有些兴味索然的走出菜市场，正准备朝县城唯一一家卖三轮摩托车的店里去，却被一个人叫住了。

　　“小伙子，你这鱼不错，怎么卖的？”毕竟还有是识货的人，说话的是一个年近四十的汉子，身材不高长得极为敦实，左臂明显比右臂要粗壮许多，一看就是颠勺多年的厨师。

　　“老板，您真识货，不过……这些鱼可都死了，您也要吗？”我有些担心的问道。

　　“你能给我说说这鱼怎么死的吗？”那老板问道。

　　“干死的呗，您也看到了，我腿脚不好，从桃源村过来六十里路，我走了快六个小时，再能活的鱼也活不下去啊。”我苦笑道。

　　那老板凑上去，拿鼻子闻了闻，便点头道：“没错了，这鱼虽然死了，但是新鲜得很，你别走了，鱼都送到我店里去吧，我全要了，不过这价格……”

　　我急忙道：“价格您看着给就行，鱼毕竟死了，不识货的人根本不可能买。”

　　“哈哈，这话我爱听，要说这县城里干饭店这一行，论识货，我秦轩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就冲你这句话，你这几条鱼的价格，就按照正常活鲫鱼的市场价，八块钱一斤。”

　　没想到这叫秦轩的老板还是一个爽快人，直接给了一个我没有想过的价格。

　　“秦老板，您给我算七块钱一斤就成，毕竟这些鱼是死的，您真给我活鱼的价格，我良心不安。”我小声说道。

　　“呵呵，你这个小伙子有意思，别人都是把价格往高了讲，你倒好，居然往低了说。成，就依你说的，七块钱一斤，下回你弄点活鱼过来，我给你高价。”秦轩笑着说道。

　　“那就谢谢秦老板了。”我真的很感激这人，站在那里就给他鞠了一躬。

　　“行了行了，哪儿那么多礼。对了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秦轩问道。

　　“我叫张强，熟人都叫我强子。”

　　“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退伍兵吧？”

　　“您怎么知道的？”

　　“呵呵，看出来的，你的脚虽然瘸了，可是之前走路的时候，还是盯着前面那人的步伐，调整步子，只有当兵的人，才会有这种习惯。”

　　“您的眼力真好。”

　　“其实我也是退伍老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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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是退伍兵，共同话题自然便多了起来，等到了秦轩家饭店门口的时候，我们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

　　秦轩的饭店不小，上下两层足有两三百平的面积，在大城市里不算什么，可是在这偏远的小县城，这规模绝对不算小了。

　　“兄弟，这眼看到饭点了，你就别走了，咱喝两杯，你也尝尝老哥的手艺。”称了鱼算完账，秦轩热情的说道。

　　“秦大哥，我还有事，就算了吧。”我推脱了一句，看到秦轩的饭店，我有点自卑，觉得自己不配和他成为朋友。

　　秦轩瞪眼道：“怎么，不给老哥这个面子啊？都是部队里出来的，怎么扭扭捏捏跟个娘儿们似的？”

　　部队里出来的血性男儿，哪儿受得了这样的激将法，我涨红着脸道：“吃饭就吃饭，不过说好了，我可不喝酒？”

　　秦轩嘲笑道：“大老爷们儿，哪有不喝酒的？怎么，说你娘们，还真成娘们了？”

　　“秦大哥，你要这么说，我立马就走。酒，不是啥好东西。”我态度坚决的说道。

　　秦轩见我态度坚决，知道这里面怕是有什么故事，倒也不勉强，点头道：“行，不喝就不喝，自从买了车之后，我也很少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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