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第十四章：流言蜚语

　　翠花婶将钢刀交到我的手上，我也终于明白她之前说的，钢刀是给我准备的是啥意思，原来她早就知道，我们开发新市场，肯定会侵犯到一部分人的利益。

　　都是小商贩没有什么大背景，他们维护利益唯一的方式，便是抄起武器恐吓、威胁，甚至动手。

　　“刘翠花，我们早就听说过你，原来你在北边的几个村子卖你的豆腐，我们在南边卖，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现在你要闯到我们的地盘上来卖豆腐？你让我们以后怎么过活？难道就不能给我们一条活路吗？”对面一个五十多岁年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说道。

　　听到他这么说，胡逸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局促的看了翠花婶一眼。

　　翠花婶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之色道：“陈老蛋，我也听说过你，要不是这些年我没有车过不来，这几个村的生意你早就做不下去了。你以为是我抢你的生意吗？你怎么不反思一下，为啥我一过来，别人就不买你的豆腐了？手艺差我就不说了，你还用劣质豆子、水分含量过高、隔天的陈豆腐还拿出来卖……你这样做生意，就算我不来，迟早也有人来让你做不下去。”

　　被翠花婶这么一说，我的脊梁顿时便挺直了，再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感觉，就觉着自己现在简直就是行侠仗义为民除害，一股“豪情壮志”直冲脑门，恨不得立刻解救全天下吃不着良心豆腐的老百姓们。

　　陈老蛋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居然被翠花婶怼得无话可说，但是豆腐生意可是他的命根子，做不成豆腐生意，他就只有回去种地，到时候收入可能会锐减一半还多，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不管怎么说，你也不应该抢地盘，这边的几个村子，你以后不要来了，否则，别怪我陈老蛋欺负你一个女人。”陈老蛋声嘶力竭的吼道，想要用力的表现出自己的凶恶。

　　可惜他长的瘦小枯干，和张石柱那样的大汉完全没有可比性，即便挥舞着寒光闪闪的锄头，看起来也是滑稽多过凶残。

　　我知道该是我出场的时候，晃了晃手中的钢刀，我上前一步厉声喝道：“有本事，你们动翠花婶一下试试，从战场上回来，我还没有和人干过仗呢。”

　　我和翠花婶两人，面对对面的五个人，却都是怡然不惧。

　　我到底是退伍兵，虽然腿脚不利索，可是手中有趁手的武器，面对四五个普通老百姓，没有害怕的理由。

　　但翠花婶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居然也有这样的胆识，不由得让我心中再次升起一股钦佩之情，看来当年我们那一茬子娃儿将她当成侠女，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她虽然不会功夫，骨子里却有着一股子临危不惧的侠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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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我和翠花婶态度强硬，他们脸上顿时就出现了惶惑之色，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还是投注到了瘦小枯干的陈老蛋身上，陈老蛋浑身颤抖，深呼吸了几口之后，终于鼓足了勇气，举起锄头吼道：“我跟你们拼了。”

　　“等一下！”翠花婶突然娇喝一声，陈老蛋顿时便停住了冲锋的脚步，好不容易鼓起的一股子勇气早已经没了踪影。

　　“你们要是怕了，以后不要再来这边的几个村子，我可以放过你们。”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陈老蛋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

　　“怕？”翠花婶冷笑一声道：“老娘要是怕，十二年前就不在这十里八村卖豆腐了。不过我看在同行一场，大家都不容易的份儿上，给你留一条路走，愿不愿听我的，你自己做决定。”

　　“好，我倒要看看，你这婆娘能安什么好心。”陈老蛋骨子里其实还是比较害怕的，本就只是做做样子，没打算真的拼命，现在翠花婶说给他一条路走，他当然愿意听一听。

　　“我知道你们山外面家里的耕地比我们山里人多，你把家里的地都种上豆子，我用比市价高三成的价格收，你一年的收入应该也少不了多少。”翠花婶淡淡的说道。

　　陈老蛋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自己家里有十几亩地，一年能种出四五千斤大豆，比市场价高三成卖出去的话，差不多快有一万块钱了，这样的话，还真的和卖豆腐收入差不了多少。

　　其实翠花婶还是有些高估了他卖豆腐的收入，陈老蛋的豆腐做的不好吃，销量远远不如翠花婶，一年最多赚个一万块钱顶天了，还要起早贪黑的干活，要是种豆子就能挣一万块钱，他当然宁可种豆子。

　　“你说的话可当真？”陈老蛋半信半疑的问道。

　　翠花婶道：“我刘翠花卖豆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上山边几个村子打听打听，我可有说话不算话过？不过有一点我要事先声明，我只收你自己家种出来的豆子，而且不能用化肥，不能用农药。如果你不听我的，用化肥农药种出来的豆子，也瞒不过我的眼睛。到时候我不收你的豆子，你可不能怪我。”

　　“不能用化肥农药？”陈老蛋眼神复杂的看了翠花婶一眼，不用化肥农药，肯定会影响产量，可是如果自己多种几亩地的话……

　　“我可以租种别人的地吗？”陈老蛋问道。

　　翠花婶点头道：“租别人的地可以，不过收别家的豆子赚差价不行……这样吧，我一年在你家最多收五千斤豆子，也差不多是你能种出的最高产量了。”

　　陈老蛋想了想道：“成，就这么说定了。”

　　看翠花婶处理这件事情，软硬兼施之下，不但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还多了一个原材料供应商，可谓是一举两得，我心中不由得为翠花婶喝彩，钦佩之情也越发强烈起来。

　　打发走了陈老蛋，我们便继续卖我们的豆腐，差不多十点钟的时候，豆腐终于卖完了，我照例去给秦轩饭店送鱼。

　　今天翠花婶和我一道去的，说是第一天给饭店送豆腐，这么大个客户，怎么也要给人家说一声“谢谢”，以后再送，就由我稍过去就行了。

　　第二天，我再次去秦轩饭店送鱼和豆腐的时候，秦轩便拉着我说道：“强子，我跟你说，你这个婶子是个会做生意的人，你好好学着点，对你有好处。”

　　我点了点头，这事儿不用他提醒，我也知道。

　　就这样，我上午拉着翠花婶卖豆腐、送鱼，下午抓鱼，晚上帮着翠花婶做豆腐，每天忙碌却充实，同时我的积蓄也渐渐的多了起来，一个多月的时间，我居然已经攒了快五千块钱，眼看年关将近，翠花婶的豆腐生意越发红火起来，我们也更加的忙碌。

　　因为快过年了，村里外出打工的年轻人也陆陆续续的回来了，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村里一共有七八个，也相继的回到了村里。

　　有关系好的，看到我到部队当了三年兵，最后居然受伤瘸了一条腿回来，免不了的唏嘘一下。

　　至于关系不好的，自然便是各种冷嘲热讽，恨不得用唾沫星子把我淹死。

　　这一个多月，我和翠花婶的“出双入对”也终于召来了村里不少的闲言碎语。

　　有说翠花婶不要脸，老牛想要啃嫩草的；也有说我没出息，想靠着老女人吃软饭的。

　　这些闲话都没有直接传到翠花婶和我的耳中的，翠花婶的不好惹是出了名的，村里人早几年就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胡咧咧了。至于我，自从上次揍了张石柱之后，在村民们的眼中，俨然已经成了第二个村霸。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在背后说我和翠花婶的坏话，有我的父亲和小珊子在，这些话终究还是传到了我们的耳朵里。

　　翠花婶只是安抚小珊子，对于这些闲话并没有什么反应，我却气愤得不行。

　　“婶，我要是知道谁在乱传闲话，我就撕烂他的嘴。”我气愤的说道。

　　“强子哥说的对，那些人太可恶了。”小珊子皱眉帮腔道。

　　翠花婶看了我一眼，淡淡的问道：“强子，你很在意他们的议论吗？”

　　我道：“怎么能不在意，这传出去多不好听啊？”

　　翠花婶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传出去确实不好听。强子，明儿个咱们去县城之后，再买一辆三轮车。以后我自己开车去卖豆腐，这些人就没什么闲话好说了。晚上你也不用来我家帮忙了，我以后下午就开始做豆腐，也能忙得过来。”

　　我一听这话顿时便急了：“翠花婶，我不是那个意思，您要是不雇我，以后可就没活干了。”

　　翠花婶笑了笑道：“强子，你把婶当傻子呢？你每天抓鱼挣的钱，可不止五十块。你以为我不知道，秦轩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让你多抓些鱼给他送去？”

　　我老脸臊得通红，尴尬道：“婶，对不起，我……”

　　翠花婶道：“你不用解释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就是怕我累着，想帮我分担一下。你放心吧，婶已经想好了，等过完年，婶就去县城边上买个房子，带着珊子搬过去。”

　　我惊道：“婶，为啥要走啊？是因为那些人说的闲话吗？”

　　翠花婶摇了摇头道：“不是的，这些闲话我听的多了，从来没往心里去过。去县城附近买房这件事情，我已经准备很多年了。珊子马上要上高中，我们县可只有县城才有高中，让她一个人住校我不放心，在县城有个房子正好照顾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边的房子都是有电的，到时候我就可以买一些电动设备来做豆腐，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翠花婶似乎永远都这么理性，做事情总是条理分明，目的明确，理由充足。

　　我虽然无比的想要挽留她，可无论如何努力却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

　　“那婶你以后还会回来吗？”我只能用这样一个问题，来表达自己对翠花婶的不舍。

　　翠花婶叹了一口气道：“应该……不会了吧，桃源村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

　　我沉默了半晌，这才鼓足了勇气，抬头道：“那我呢？婶，你不会想起我吗？”

　　翠花婶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复正常，微笑道：“强子，你是个好孩子，将来肯定也会走出去的。而且，你每天都要去给秦轩饭店送鱼，也可以随时去婶那里看看呀。”

　　听到翠花婶这么说，我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是啊，翠花婶只是搬到县城去，又不是搬到天涯海角，还怕看不见吗？最重要的是，翠花姐搬走之后，那些吃了饭没事儿干成天搬弄是非说闲话的人，也就没法再诋毁她了。

　　第二天，我们到了县城之后，翠花婶终于还是买了一台新三轮车，不过钱却是我付的。

　　翠花婶起先是不愿意的，但是在我表示他如果不让我掏钱，我就把现在开的三轮车还给她之后，她终于还是同意。

　　翠花婶同意我付钱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因为我的坚持，而是因为她知道，现在拿出这些钱对于我来说，并不算什么负担。

　　从那之后，翠花婶便每天自己做豆腐，自己拉去卖。我除了每天去县城的时候把秦轩饭店的两板豆腐捎过去之外，便很少再有和翠花婶交集的机会。在路上遇见，也就是点点头，打个招呼便过去了。

　　村里那些爱传闲话的人，看到我和翠花婶不再出双入对之后，脸上全都露出得意的笑容，仿佛打了一个大胜仗一般。

　　我没有想到的是，对于翠花婶自己买车这件事情，反应最激烈的居然是父亲。

　　他借着酒劲，堵在翠花婶的门口骂了一上午，说翠花婶忘恩负义、卸磨杀驴，现在不雇我的车，我的车等于就是白买了……其实说到底，是因为害怕原本属于他的每天十五块钱赌资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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