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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二：愚公

　　其实在一九八八年，那时候山西的煤矿产业发展的并不是很好。合资办矿多是亏空。那时山西轻工红红火火，经济高涨。

　　然则赵老板却是个异类，在众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竟将矿场办的有声有色。

　　矿区、煤田、开发、运输等等井井有条，规模宏大。一切运转整齐有序，各处青烟迭起。

　　当师徒几人见识到那浩大的工程，不由得咋舌称奇。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再看看那赵福贵，师徒几人都觉得他形象变得更高大了。这是一个家里有矿的男人。

　　赵福贵的骄傲得到了满足，不惜口水的给孩子们介绍着，什么煤-焦-铁-化的产业链，什么发展模式以及未来扩展方向等等。

　　他骄傲的阐述，孩子们却因为听不懂而没多大兴趣，唯独常国和听的有滋有味。虽然不懂，但总觉得这个胖乎乎的老板很厉害。不在于钱，而在于思想。

　　接着赵福贵带着他们参观了矿场，戴上安全帽下了矿井，走巷道。

　　一路上展示着自己这个矿场的恢弘，阐述前景美好。甚至还想着问了问常翻身愿不愿意来这里上班，开出丰厚的报酬。

　　赵福贵开出的报酬高达一百块，令常翻身无比的心动。孩子们也都跃跃欲试，为了表现自己可以胜任，纷纷攥起拳头展示肌肉。

　　然则都是一帮未成年的孩子，赵福贵办事认真，从不雇佣童工。以年龄不够拒绝了他们，态度很坚决。

　　常翻身十分想抓住这个机会，但低头一看这些孩子们，又犹豫了。

　　“再看看吧。”他叹了口气，自己能吃得了苦下井干活，但舍不得这些孩子们。自己答应带出来，总不能半途放弃。

　　赵福贵倒也没追着要他来，工人大把大把的，在他眼里从不缺人。问也只是随口问一声，并不放在心上。

　　越是深入，师徒几人越是发现这暗无天日的矿井里干活实属不易。工资虽然高，但危险系数同样很大。进进出出的工人扛着沉重的煤，个个脸上乌黑，看不出表情。

　　即便如此，要挣这笔钱的人依然比比皆是。在严重缺钱的时候，好好活着是一个奢侈的话题。肩上扛着责任，脚踩过的地方哪有坦途。

　　中午在赵老板的食堂吃的饭，赵老板是一个好老板，在吃喝方面也不亏待手下的工人。菜色虽然不是很多，但量够足，味道也还算不错。对师徒几人来说更是美味佳肴。

　　刚开始时几人吃的还有些矜持，但随着赵老板一句敞开了吃，馒头管够。几人终于放开了。

　　正长身体的时候，干的又都是体力活。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能吃，抓着馒头胡吃海塞。直到后来，师傅拦都拦不住，且随着他们去，自己也赶紧大口吃，生怕自己慢一点到时候吃不上。

　　这一顿，毫无顾忌的吃了一顿好的，吃的几个孩子肚子鼓鼓胀胀，直叹人生美好。

　　赵福贵听到孩子们的话，不禁笑道：“你们这些娃子几个，目标也够低的，吃饱肚子就人生美好了。”

　　“对呀，能吃饱肚子还不好，我几好久没吃过这么饱了。”一个孩子摸着圆鼓鼓的肚皮满足的说道，他的回答很认真，不带半点虚假。

　　这让赵福贵越发喜欢这几个孩子，若不是年纪太小，恨不得收在身边帮忙。

　　正看着，他突然发现常国和左顾右盼，不知在找什么。他不禁好奇，上前问道：“你在看啥？”

　　“这都饭点了，咋也莫得几个人来吃饭啊。食堂的饭菜这么好吃。”常国和说出他的疑惑。

　　赵福贵一听，摇了摇头道：“嗨呀，他们都在忙活呢。干的越多挣的越多。”

　　“咋连吃饭的间歇都莫得呢？”常国和很是不解。

　　赵福贵笑着摸了摸他圆滚滚的脑袋，叹了口气道：“唉，还不都是为了挣钱嘛。我也想他们能歇下来吃几口再去忙活，这不，食堂整的这么好。但个人有个人的选择，都没办法。”

　　年少的常国和还不大能够理解，他虽然拼命地想挣钱，但养家糊口的责任还未肩扛。托腮思索着那些忙碌工作的人的想法时，眼神烁烁。

　　赵福贵看着他，内心不由一叹。按照他的理解，像这些早早出门的孩子到了年岁迟早也会体验到生活的苦，可惜了这些单纯的目光。不由凄凉，却无可奈何。

　　想到这里，他叫上几个孩子，决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能帮一点是一点。

　　孩子们团坐起来，赵福贵便给他们讲述经验，首先告诉他们自己也没有念过几年书，可这不代表他没文化。出来的越久，越感觉到有文化跟没文化的区别，自己也能学习。

　　在孩子们点头认可以后，他才开始讲述自己打拼的经验。

　　赵福贵打拼也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他还有几个兄弟。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他们做过很多行业，几个兄弟咬牙一起拼，攒下了一些钱。从附近村里盘下这个地方。

　　83年的时候国家就放宽了政策，鼓励在切实保证生产安全的前提下集资办矿。群众响应积极，但响应容易坚持难。所以很快就做不下去了，也给了赵福贵兄弟机会。

　　刚开始办这个煤矿场时百般艰难，但几个兄弟咬牙拼，愣是神奇的将这个矿产办起来，几兄弟都买了小汽车。现在来矿上工作的大多都是那个村的村民。

　　团结、坚持。

　　这就是赵福贵的成功之道。

　　说到这里，赵福贵抬眼环视一圈。见孩子们中，只有常国和听的最认真。他于是问向常国和：“你有兄弟吗？”

　　“有，我家里有两个哥哥，还有一个抱养给我舅舅了，我排行老四。老大老二都在家务农，三哥刚刚考完试，考上了我们县的重点高中呢。”常国和被点名后立马站起来，认真地回答。

　　说起三哥他就眼神放光，畅想着跟他的约定，以后也要成为第二个赵福贵。

　　赵福贵十分满意这个回答，在对比其他几个孩子，越发觉得自己眼光没错。心里认可，觉得这孩子以后一定会成功。

　　“好。那你的机会不错，以后有机会叫上你大哥二哥还有你三哥一起也做点事。这就是你跟别人比的优势所在，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更何况你还有一个高材生哥哥，以后一定能发起来的。”赵福贵点头道。

　　常国和一听这话，脸上登时露出喜悦的笑容，备受鼓舞。他内里暗自做下决定，等过年回了家一定要告诉家里人这个想法，回头把他们一起带出来忙活，也忙活一个富贵之家。

　　美好的宏图在脑海中勾勒出最初的轮廓，自己向前冲，大哥二哥在后面给自己帮忙，三哥把控全局。在常国和的心里，中枢还是三哥，他最信赖三哥能带领兄弟几个闯出一片天。

　　在常国和畅想的时候，赵福贵又问了孩子们一个问题。

　　“你们觉得什么样的人最有智慧？”

　　孩子们争先恐后的回答，回答的很乱，于是赵福贵点数让他们依次回答。

　　第一个说有钱的最有智慧，说的正是赵福贵。赵福贵微微一笑，没有作答。第二个说老家村头有个老爹爹，脑子里有很多故事，最有智慧。第三个说自家老娘最有智慧，总能把他大大收拾的服服帖帖。

　　这些回答赵福贵都不是很满意，最后才问心里最看好的常国和。

　　只见常国和眉头紧锁，一看就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他还没出口，赵福贵已经在点头了。接着赵福贵就问他：“你怎么看？”

　　常国和想了想说道：“我记得去年学过一篇文言文，叫愚公移山。我觉得愚公最有智慧。”

　　这话一出，其余几个回答完的孩子纷纷响应，表示也听过或者学过，只是一下子没想起来。

　　赵福贵笑了笑，示意孩子们安静。对常国和的回答他表示一番满意，随即又问：“那你觉得愚公怎么有智慧呢？”

　　常国和沉思，没来得及回答。边上的孩子就抢着回答说：“他最后成功了，所以最有智慧。”

　　“不能结果论，还有别再别人回答问题的时候插嘴。”赵福贵提醒了那孩子一下，常翻身听出话里的意思，忙道着歉让徒弟闭嘴。

　　赵福贵瞥了一眼，也不关注，而是望向常国和等着他回答。

　　沉思良久之后，常国和终于有了答案。

　　“我觉得……”他深吸口气开口，怯生生的望向众人，有一丝紧张。赵福贵忙笑着示意让他莫紧张，他这才接着回答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愚公首先很有想法，他敢做，并且能坚持做下去，没有因为感觉不可能而放弃。”

　　听到这个答案，赵福贵表情有些复杂，说不出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常国和怯生生的抬头看，蠕动了一下嘴唇，欲言又止。

　　这一幕被赵福贵瞧见，他立马追问：“你是不是还有没说完的。”

　　“恩。”常国和点点头，深吸口气接着道：“其实我觉得这样做还是挺笨的，若是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搬走两座大山依然还是不可能，硬着头皮往前冲用最笨拙的办法不明智。做要做，而且要坚定不移。但也不能无畏。搬山不行，为什么不开路呢？明显简单很多。”

　　听到后续的回答，赵福贵重重的拍手称奇。

　　这个答案非常满意。

　　姑且不论对与不对，寓言想表达的意义未必需要妄加揣测。但是辩证的从多个角度看待，有自己的想法，才是赵福贵要的。

　　他点点头，冲着常国和竖起大拇指道：“你只要不改变初心，总有一天你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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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日，离开煤矿场时残阳如血，天空之景好不美丽。赵福贵送他们回去时，常国和一路没说话，回味着赵福贵一天下来授予的经验。其他几个孩子折腾的累了，流着哈喇子呼呼大睡。师傅也没了第一次坐车时的激动，悄然入梦。

　　回学校之前，赵福贵先带着他们回了一趟家。从家里又拿了几摞报纸，交代常国和一定多看。就像他自己所说的，找准一条路坚持走下去，但也不能漫无目的。正确的路在哪里？赵福贵嘿嘿一笑，指着报纸。

　　那些都是珍贵的财富。

　　在赵富贵家又大吃了一顿，这才回到学校拿上行囊。分别时赵福贵没有在特意跟常国和说什么，该说的已然都说了。他不会给钱来帮助这几个孩子，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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