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第17章 当个啄木鸟

　　阳光升起

　　执著发了芽。

　　心思在聚集什么？

　　让尴尬开成了花。

　　——卷首诗

　　玩具厂进行最后充填、缝合工序的车间，是一个空荡荡不见多少设备的楼面。

　　水泥地面上，大量人造丝棉被工人们从编织带中倒出来，堆在铺好的编织布上，等待填充到各样绒毛玩具的空皮囊中。

　　席地而坐的女工或者手拿了长柄镊子，飞快地将丝棉填进玩具肚子，努力将一部分推向玩具的四肢、犄角；或者用三寸长的大号钢针串了粗粗的缝线，迅速将玩具留口缝合，再钉上作为眼睛、鼻子等的装饰零件。

　　由于绒毛外皮、人造丝棉的不断翻动，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可以在车间里显示出清晰的丁达尔现象——一束束光线中满是无序翻腾的浮尘、短丝与细毛，毫不留情地萦绕在女工们的身周、鼻端。

　　新小孜到这车间上班不到两个月，成了组长最喜欢催促的工人，“我说新小孜，你快点行吗？每天的计件都是你垫底，可不能老拖我们组的后腿！”

　　抱歉地抬起头，车间里闷热的空气，逼得新小孜拉下口罩，在呛人的空气中拘促回答，“对不起！可是太快，我怕不符合质量规定。”

　　组长闷哼一声，不再作声。新小孜做出来的产品数量不多，可质量百分百过关，与其他组员的产品混起来，也是他们组回回能混过质检原因。

　　身边女工悄悄倾身，耳语，“小孜，别太认真！质检要求不过是个程序，马马虎虎能混过去就行。速度提不上来，月底又拿不了多少钱，你不是还想着报网络制作培训班？”

　　这话偏组长听见了，“有空去学网页制作，还不如加快速度，否则，和经理提什么缴纳保险和公积金？”

　　新小孜忍不住咬唇，揉了揉自己被钢针磨得红肿的手指，努力加快缝合速度，却不敢放大或减少针脚。可她闷坐在地下，想起组长讽刺挖苦人的口气，和昨天遇到的夏棘青有点象，又想起夏棘青害怕毛毛虫的模样，不由悄悄笑起来。

　　车间外，传来一阵热闹。

　　“邹厂长，之前玩具的质量，你心里清楚。可这一批玩具是供应各大超市的，质量再不过关，我们就不会验收了！”

　　“呵，这……您放心！咱们合同里约好的，我肯定按要求紧抓质量！您刚才说要安排质检员过来，她的交通费、餐费，对了，还有加班费，都由我来负责！”邹厂长感觉自己很没面子，当着一群女工的面，要腆了脸、陪着笑带采购方的经理进车间。面对纷纷抬头看来的女工，他刻意端起身架，”我每天都反复强调：玩具质量，就是咱们厂的牌子！谁要敢放松质量，砸了牌子，就别在这干了！“

　　跟采购经理前来的质检员，不听他的言语，只管去按工号分放的塑料筐里，随机拿起完工的玩具，”经理，这批玩具质量不达标，你看！”

　　她拎出轻易可以拽下鼻子和领带的玩具猫，又举起很容易挑开背线的蛋仔。

　　邹厂长和采购经理的脸同时黑了，“你们就用这质量应付我们？这批玩具要是超市下架，损失全部你们玩具厂来承担！”“哪一组负责的？给我站出来！怎么带的工？”

　　一群女工都懵了！几个组长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站起来。

　　邹厂长发脾气了：“就图多挣点工资是不是？没人站出来不要紧，这周，你们全体别休息，质量不过关的玩具统统给我重做！”

　　新小孜坐在一堆毛绒玩具中想哭——她原想过几天就可以拿到工资，加上节省两个月的钱，可以交纳培训费用，可现在，这希望又被无辜拉长！

　　“95号工人，是哪位？”质检员寻着工号，问。

　　“……是我做的。要是哪里不过关，我这就重做。”从材料堆中站起来，新小孜紧张地看向玩具，只怕当着厂长的面再挑出些什么毛病，工资泡汤不说，只怕岗位也保不住。

　　“你们大家都看着，这样的是验收标准。以后，所有玩具至少达到这样质量。”质检员将新小孜做好的新式毛绒蛋仔，举了起来。

　　邹厂长没看满脸通红的女孩儿，只咬了牙强调：“看见没，以后就按她做的标准！一定把质量给我保证了！”

　　采购经理不放心，“质检员不可能天天守在这儿，每周可以来两次。你自己安排人加强质检，另外每天完工的玩具数量和质量情况，做出电子报表，通过QQ发过来，我们按报表核检。”

　　“那我今天就调几个专门负责质检的。95号，你也配合咱厂的质检，按标准把质量给我抓牢了。做报表传QQ……我一会儿找个人。”邹厂长拼命转动着眼睛，”您放心，质量检验报表保证天天按时传给您。“

　　采购经理盯紧了他，”如果发现质量与报表情况不符，邹厂长，您的面子我就没法给了，按约索赔。“。

　　”您稍微宽容几天，实在没人做，我去招聘一个来。“邹厂长苦了脸。

　　厂长，电子统计表我会做。新小孜拿到办公软件证书大半年了，苦于没有电脑，也一直没有实践的机会，犹豫着又站了起来，”网络传送文件这些，我也会。“

　　”哎，行！就你，就你了！“邹厂长捞动了救命的，”电脑一会搬到车间来，你记得准时报告，做好产品质量的‘啄木鸟’。等厂子迁到东江新区环城南道去，我在那边设个专门的质检室。“

　　“呵呵，怎么想起来把厂子迁到那里去？”采购经理乐了，“我最近看网上的议论，环城南道正开发东江新城，可那里交通、生活不方便，没人愿意选那里的房子。你搬过去，招工怎么办？工人也要生活。”

　　---

　　“青哥，最近联络、预备的业务，咱们怎么不推啊？你微博也没见动静？”

　　“不急，我和客户说好了，下周推送。这几天咱们得把办公设备搬到我公寓去，整理一下。”

　　东江岸边，初夏的景致越来越好。曾经发黑发臭的东江水，因连年的大力整治，无序排污得到有效抑制，加上不断的疏浚与生态养护，两岸与水中，一年比一年显出碧色清波的美丽姿态。

　　坐在即将全新改造的江边，夏棘青不再烦恼小时候经常骚扰自己的蚊子，却头疼熊家哥俩不停地叽叽喳喳。

　　“不是给你俩放了长假，怎么不去旅游？平时没少跟我抱怨没机会出东江，这会倒过来和我磨叽。我又没欠你们工资。”

　　“青哥，不是工资的事，我们有点担心……”“青哥，你说暂时迁到公寓去，以后，咱们不会真……”

　　“什么啊？有话就说！”夏棘青看眼巴巴盯了自己的熊家兄弟，莫名其妙。

　　“那不，琳娜姐和我们说，以后没准要在东江新城设分点儿？不会让我俩过去吧？”“青哥，哪怕我和大熊能天天吃泡面，你也不能一天没网球场、游泳馆，对吧？”

　　“不是和琳娜说了，就算要设分公司也是将来的事儿，你俩现在担心什么？真迁过去，我加你们交通费、餐补，谁让你们天天吃泡面了？”夏棘青看着两人，向随手带来、支起的简易小桌上放了他的咖啡，继续钓鱼，没注意两只江鸟在上方飞过，一砣黑黑白白的物事正好落在他的杯子壁上。

　　“噢。”大熊老实，低了头，“青哥你说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小熊暗推自己的哥，“我们做的都是’花样共享时‘的业务，可都在北岸呢，新城那边没有，也消费不起。可是，青哥，你最近干嘛一直在微博里发东江新城的消息？跟贴里，有人赞你是新城的啄木鸟！”

　　“我？啄木鸟？这是谁说的？”

　　“有你的老街邻，李大爷、王大妈，还有季大姐那帮跳广场舞的阿姨！”“还有网名叫’可惜生活‘’必须实惠‘一些人，估计是新城的居民。”

　　“真的？”夏棘青有点意外。他在微博里发过几个贴子，就忙着联系客户，联络业务，没怎么关注回应。

　　“青哥，你不知道？这几天，你的微博粉丝量暴涨了百分之十！”

　　“不可能吧？又不是推介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夏棘青放了鱼竿，怀疑地去掏他的手机，顺便想喝口咖啡。

　　“哎，青哥！”“别喝！”小熊兄弟看着那杯壁上的鸟屎，双双直眼了。

　　“哇……呸！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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