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第二章 团以下的苦恼（二）

　　晚上六点，朱浩洋带上杨婷婷准时来到风铃雅格，另一个师单位的苏科长和李干事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苏科长热情握着朱浩洋的手，殷勤道：“等你们多时了，请请请！”他的那个一脸的讨好相，给他*安个摇晃的狗尾巴都不过分。李干事也捉住杨婷婷的手恭维说：“又在报上见着你了，你那文章写得真好，观点新，有冲击力，看了就耳目一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充满智慧的秃顶老机关磨出来的，谁也想不到是美女写出来的。”

　　“李干事你错了，现在社会上流行美女作家，我们杨干事是应运而出啊！美女出美文。”苏科长插上来就拍，整个想把灵魂都捧上。

　　几个人上了楼，在一个临湖的包间落座。长条型的桌子，他们分坐两边，四个人侧目都能尽揽湖畔风景。环湖的路上一对对情侣或坐、或躺、或相拥着，随便坐着、靠着、遛达着就成了风景，一路上都是流动的情调。这一发现让朱浩洋吓一跳，自己不要成为别人的风景啊！他回头朝门外看看，门是掩着的，放心了。

　　苏科长催小姐上菜，一边介绍说，这是我们的李干事，搞新闻的。朱浩洋知道她就是常在报上见到的李娜。“经常拜读你的文章，让我神往已久，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自己也很虚伪啊！朱浩洋心想：真的，李娜比自己心中想出的那个李娜差距太远了。

　　这种场合还是礼貌一点，对这种丑女人热情一下就算是扶贫。于是，他站起来。因为椅子的缘故，腿站不直，身子像个问号勾过去，伸出手去握对方。李干事呼地站起来，两腿把*下面的椅子弹出去，两手握上来：“久仰！久仰！老听我们科长和报社的朋友提起你，你是我们军区的笔杆子呵。”尊敬、谦虚、热情、吹捧全有了，氛围顿时被营造出来。

　　杨婷婷心里在笑，这两人要不是中间隔张桌子，肯定拥抱。

　　气氛很热烈，请客的心里高兴。苏科长端起杯子说：“‘笔杆子’、‘枪杆子’，干革命就靠我们这‘二杆子’。我敬大家一杯！”说着“滋”地吸一口，嘴里还咂叭几下：“好酒！”话外之音是“这酒是真的”。

　　朱浩洋用嘴唇先碰了一下杯中之物，随后一仰脖子，夸张地把这杯酒喝下。心想：什么时候也不能输给兄弟单位，包括在酒桌上。不要听平时领导们在一起总是说，你们是老大哥单位，我们要向你们学习啊，实际上从骨子里早把对方踩在脚底下，心底在呐喊：我哪项比不过你呀，小样。

　　两位女性喝的是饮料，吃菜也很文雅。

　　朱浩洋和苏科长你一杯我一杯，喝得很平和，但在心态上却大不一样。朱浩洋完全是据高临下的状态，他等着对方揭开这次酒宴的主题；苏科长有事相求，于是在心里总把自己压低点，等着对方张扬，好在恰当的时机把事情抖给对方。所以说这场酒宴，一开幕就有了心理战的痕迹。对于军人来讲，哪儿都有战场。没有硝烟的战场，才能有极大的空间提升自己，来驾驭整个战局。朱浩洋为那些遇不到战争却整天想打仗的职业军人感到伤感。他们还不是真正的军人，还没有修炼到家，仅有匹夫之勇而已。

　　朱浩洋相信自己是真正的军人，并且是现代军人。毕业于著名的南京陆军指挥学院指挥专业，能武；参加过对越作战，有实战经验，这在和平年代是非常难得的。后考入南京政治学院新闻系，是高材生，能文。但是，他的职务晋升却不尽如人意，总是老牛拖破车，一步一步赶不上人家，最后当了个科长，副团职，跟自己的圈子里人一比，进步程度属中下。最可怕的是失去了发展的空间，一眼能看到头，最多是个仓库，再向上就想都不敢想了。

　　“老兄，我有件事相求。”苏科长用餐巾纸揩着嘴，目光递过来的近乎全是哀求。

　　这目光让朱浩洋很受用，很有营养的意思，精神被猛烈地滋润了一把，表面上装着没有什么，目光顺着筷子滑到爆炒猪腰子上，余光却探向苏科长，想拽回点什么。

　　“是这样的，我们单位一篇稿子，跟你们撞车了，目前我们一个“头条”还没有，你们已经有三个了，能不能让我们先发？”苏科长顺便扫了一下杨婷婷，“领导把我们批死了，再这样我科长也没有法当了。”

　　朱浩洋挟起一块还生红的腰子嚼着，呸地一口吐出来：“还生着呢。”放下筷子，呷了口茶：“不当科长好啊。”

　　“老兄真会开玩笑。”朱科长已经把笑容堆到鼻尖上了，就等着人拿去。

　　“这事可不好办。一来是这由不得我，那是报社事；二是我们也怕挨批啊，我们已经被批了两年，就等今年翻个身，晒晒太阳呢！”

　　苏科长端起酒杯：“老兄，同是天涯沦落人，喝酒，喝酒。”上身没动，脚下却暗暗地踩了一下旁边的李干事：“李娜，我可都是为你啊，你别按兵不动呀，把饮料倒掉，跟朱科干杯大的。”

　　李娜受命站起来，一改刚才小口小口的方式，咕嘟咕嘟把大半杯饮料喝下去，豪气得让人刮目相看。“小姐帮我倒上酒，再給朱科倒上。”

　　摆出来的，摆出来的，谁都看得出来。其实不少新闻都是有人导，有人演，才出笼的。新闻干事几乎人人会导会演，每条新闻都是一幕社会短剧。一前一后，反差挺大，尽管是在表演，朱浩洋还是有点被感染：“我可不行。”朱浩洋只摆手。

　　李干事站起来，举起杯子咕嘟咕嘟喝下去，落坐。脸上腾起红云，头上冒汗，用纸巾按住：“朱科，请你给个面子吧！”

　　“人家女同志都喝了，朱科你也喝了！你的作风我知道，绝不让美媚失望的。呵呵。”苏科长笑着劝：“这点酒对你算什么呀！嗽嗽口还到不了牙根啊！喝喝！”

　　李干事站起来，“朱科，你不喝，我花七块钱打的过去了。”说着从苏科长背后过来，来到朱浩洋身边，帮他端起来。

　　朱浩洋只得喝下，由于喝得太急，被呛了一下，眼泪流了出来。杨婷婷忙递过一块餐巾纸，朱浩洋从上往下抹了一把说：“杨干事，你也跟苏科干一个大的，你一半就行了。”

　　杨婷婷同苏科长干了一大杯，又跟李干事来了一杯，几个人都离醉不远。李干事说：“朱科，帮我们一个忙，也不是挤你们头条，你们那个头条往后排排，我们先发一步，好给领导有个交待。”

　　“报——报社讲——讲下周发我们的——稿子，我跟他们说——说，让你们先——先发。”朱浩洋打着酒嗝，同意了。苏科长又端起杯子要跟朱浩洋喝，杨婷婷道：“他不行了，再多回不去了。他的酒我来替他喝。” 这场酒以四个人都醉倒为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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