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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厄运总在不该来的时候来（一）

　　回顾这段时间，几乎没有什么办不成的事，真让人想着心里都舒坦。人背时，喝凉水都塞牙；运气来了，你用马袋装土也挡不住。朱浩洋每每想起前面这两件事，就觉得自己真的成熟了，成熟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普通团职干部，能为县里运作几百万的资金，说起来谁能相信；一个机关的小科长，能把价值数百万的旧军衣，策划到灾民的身上，这几乎是奇迹。这一切都说明了什么？能力呗！朱浩洋在办公室里，俨然一位军师级干部，腰板挺直，度着方步。他习惯于把一天的工作都想透，再一件一件地记在工作日记上，排上序号。他的上级季大林主任就是这么做的，再跨过去一级，那些军级干部也是这么做的。领导们都是这样做上去的，所以朱浩洋也做得顺理成章，一丝不苟了，每做完一件，还在上面打上勾，表示这件事已经完成。

　　组织科菅科长没有敲门就进来了，往朱浩洋面前一站，把朱浩洋吓一跳。谁敢这样？政治部唯有季大林。“我还以为季主任呢？”朱浩洋惊讶道：“原来是你小子。怎么也不敲门？”

　　“怎么啦！快当副主任了，我还得喊报告啊？”菅科长一脸坏笑：“我先给你敬个礼，套套近乎，当上副主任分管我们，别给我小鞋穿。”他真的敬了个礼。

　　菅科长偏瘦，眼睛深凹，给人营养不良的感觉，却也是善于钻营的一把好手，不知是因为瘦才善于钻营，还是因为善于钻营，才瘦，没法儿搞清楚。打个比方吧！你告诉他墙上有道缝，要不了三分钟，他已经到墙外面站着了。他在每个职位上都干两年，常常以副顶正，所以职务上提的快像坐火箭，才三十岁已经副团了，这在后勤部队非常少见。朱浩洋平时跟组织科长没有太深的交往，见面打个哈哈算是见到了。“你这个‘管组织’，可不能乱说。要是传到副主任那里，还以为我要篡夺他的位子呢！”

　　“此言差也！副主任恨不得你把他顶到正职位置上呢！上面有人提，下面有人顶，这样的干部提得准。”菅科长深凹的眼睛散着让人难以捕捉的眼神，如同一只狐狸等着树上叼肉的乌鸦唱歌。

　　清高的朱浩洋一向看不惯对下自吹自擂、对上卑躬屈膝的人，面对组织科长，他不能把话说得太死，更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对此职有什么奢望。“我不是人选。自己几斤几两还没数吗？要上，也是你‘管组织’上。”

　　管和菅让人分不清，“管组织”也就成了人们私下里对他的通用称呼。“管组织”嘻嘻道：“排也排到你，轮也轮上你，你想不当都不成。下周党委会就要研究人事问题，你是人选我不骗你，不信你问干部科‘送科长’。”

　　“管组织”是分部政治部有名的包打听，素有“分部人民广播电台”的美称，上至军区机关，下到分库、连队，什么事他都知道。朱浩洋当然相信他的话的真实成份，因为季大林已经多次有意无意地给他透露了一些信息。再说，政治部科长中，数自己最老，工作上也出过名挂过号，各种条件都摆在领导的面前，他们不得不提。朱浩洋说：“感谢老弟的关心，提不提不是我的事，听组织安排。”

　　两人又唠了一会儿，朱浩洋的电话响了，“管组织”借故离开。看着他左右摇晃的身体，颇有点唐老鸭的味道，滑稽之极。他新兵连的班长是怎么把他训出来的？朱浩洋放下电话后想，这小子这时候跟我说这些什么意思？是不是也跟他左右摇晃的身体一样，让你分不清那个是他真正的身体。我操，把人硬往坏处里想，自己也变得阴险不够意思了。不就个政治部副主任吗？一个纯粹干活的位置，就把人的心态都搞坏了？！

　　刚才那电话是派出所长王来安打来的，告诉朱浩洋一个好消息，他的副局长职务弄上了。朱浩洋为他高兴，这个王来安有点匪气，但人讲义气，办事能力强，能升为公安分局的副局长是他刚当所长时就立下的奋斗目标。估计这会儿，他已经瞄上了局长的宝座了。王来安说要庆贺一下，感谢朱科长在其中周旋。朱浩洋竟然忘了自己为他做过些什么了，在他的提醒下，终于回忆起来，他们分局局长的儿子在河南当兵，训练不刻苦，被分去喂猪。儿子来信说如果不给他调单位换个工作，他要么当逃兵，要么自杀。这两个选择都让局长老子不能接受，本来这个儿子就是因为管不了，才送部队去的，当逃兵不要说部队要逮他回去，做老子的脸上也无光。自杀更不可以，儿子毕竟是自己的另一种活法，或者叫生命的延续，儿子死了，老子就死了一半，不是吗？领导的苦恼，已经不是领导一个人的苦恼，已经是心腹的人会跟着苦恼。对于还在圈外徘徊的人，领导的每次苦恼都是他们接近的一次绝好的机会。王来安得知这一消息，便揣着这事来找朱浩洋。朱浩洋说他儿子又不在我们军区，就是在也要看看能不能够上关系。王来安说，都是部队的，想想，看看你过去的朋友中有没有在济南军区的。朱浩洋翻开过去同学纪念册，找到一位，还真联系上了。那哥们说，就这点小事，没关系，过两天等我电话。第二天，他就把局长儿子调团部公务班去了。局长夸王来安事办得漂亮，那阵子王来安高兴的屁颠屁颠的，他就这样进了局长的圈子。前不久局长提升了，到市局当副职，分局的副局长坐上了他的位置，腾出来的位置给了王来安。

　　朋友们的提升，对朱浩洋来说是鼓舞，也是鞭策。不过，眼前大势十分有利，基本上天时地利人和，“管科长”、“送科长”、“胡科长”等条件都不如自己，估计副主任的位置必将坐在自己的屁股底下。朱浩洋高兴地哼哼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曲调，反正高兴了就哼哼，让自己在哼哼中享受，在享受中哼哼，这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上级要求在青年官兵中组织战斗精神演讲，朱浩洋琢磨着怎么把这个活动搞得生动，这事本来是杨干事管的，但看了她拿出的方案，觉得还有些地方可以做得更好点，没有最好，只有更好，那就把他搞得更好。比如，对人员的抽调上，外貌、气质比口才更重要，人往台上一站，不把听众震住，也得让他们倾倒，所以男人瘦小猥琐肯定不成，女人容貌不出众也办不成这事。至于口才都是照稿子背下来的，现在的演讲大多不是即兴演讲，口才反倒显得次要。人员上可以动用某某医院的朱小凤，她参加地方的城市小姐比赛，获过第三名，也叫季军，正在火头上烧着呢！有这个背景，她只要一出场，到联勤比赛就是得分的亮点。男的可以让汽车营的一连指导员出马，小伙子高大威猛，常常在上级机关组织的活动中出头露面，传说已经被联勤部一个部长相中做附马了。他一出场，就靠这张年轻帅气的脸，也能赢得几分。朱浩洋对部队的熟悉程度已经如熟悉自己的身体，脚是脚的功能，手是手的作用。在刚当科长的时候，朱浩洋就十分注意发现各部队的人才，如军需仓库有个故事大王，故事能讲一百多个，曾创下连续讲一天的奇迹；药材仓库有一个作曲人才，有几首歌被《解放军歌曲》采用，单位有什么活动，他都12345谱上一首，据说现在已经改写通俗的了，有点周杰伦的风格；船运大队有一个书法家，草书写得谁也不认得，还得过一个全国奖，他的字两千块一张。像这些人才都是朱浩洋手里的旗帜，需要哪一面，他就举哪面，参加联勤的比赛往往轻松折桂。

　　朱浩洋把杨干事叫来，说了自己的意见。末了，朱浩洋说：“本来你是最合适的人选，长相、气质、口才一流中的一流，全分部没有人能盖过你，可是上面要求选手只能产生在基层，我们这里算是师一级机关。”

　　杨干事笑，自己可不是鸡肠鼠肚之辈，上不上去亮相不在乎。她感激朱浩洋想的这么细，对朱浩洋提出的人选真的很佩服。“朱科长，你提的这两个人一准能拿冠军。”

　　“这个事就交给你办，跟他们单位领导通个气，把人抽出来，住在招待所里，写作的写作，演讲的演讲，不拿第一别回来见我！”朱浩洋信心十足，相信只要想到了，就能做到。

　　杨干事再度佩服，眼神递过去的是超强度佩服，想折都折不弯。“我们科长见红旗就扛，见第一就抢，见钱包就捡……”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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