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第十五章 茫无头绪

　　大道上驶来一辆公交车，那是最后一班车，车上稀稀落落的几名乘客，经过了一天的劳累，正打着瞌睡。司机猛然一踩刹车，惊醒了每一个人的美梦。他们张开嘴巴，刚想骂两句娘，看到了车辆前方，几个人正在打架。这给他们贫瘠而枯燥的生活，带来了不小的刺激。他们异常激动地挤到司机的身边，掏出手机，拍摄那毫不逊色于电影屏幕上的群殴场景。他们将会把它发到朋友圈，并且将成为他们第二天一整天的谈资。

　　司机没有鸣笛——或许，他意识到鸣笛也无济于事——把车停下来，静静地等着他们结束战斗。他们打架的声音，以及围观观众大声的议论，吸取了不少周边的居民。许多人穿着短裤背心，迅速地加入了围观的行列。公路两旁的栅栏边，迅速地聚集起越来越多的人群。我听到魏小周含糊地咕哝道：“这下，事情闹得有点儿大了。”我们原本站在外面，但也被人群簇拥着，挤到了栅栏的前方。

　　人群越聚越多。并且随着公交车停下来，没过两分钟，后面有几辆飞奔的汽车，也被迫停了下来。司机们把火熄掉，走到公交车的旁边，近距离地观看这贴身的肉博。

　　没过多久，警车拉长警笛，呼啸而至。几乎与此同事，一个穿着背心短裤，趿拉着人字拖，手里拿着一串念珠的三十五六岁的男人，走进了他们。他没有开口，但打架的那七个人，却像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全身僵硬，停下了正在进行到一半的动作，然后，低下头，站在了一旁。

　　“还想不想干了？”那拿念珠的男人开口训斥他们说，“不想干趁早给我滚蛋。别给老子丢人。”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人儿，现在全都鸦雀无声。

　　我想问魏小周，是否认识这等高人，但他已不知何时，坐在了一棵凤凰树下，脑袋低垂，呼呼大睡了。我把目光重又投入这人群之中。

　　“老子明天要出远门，今晚好不容易早睡一次，却因为你们这帮龟儿子的事情，从床上爬起来。”那手持念珠的男人继续说道，“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要不要我再叫几个人过来，加入你们，今晚不出条人命，绝不能罢休？”

　　几个参与打架的青年，依旧一句话也没说。

　　警察们驱散聚集的人群，走到他们面前。带队的警察好像认识那位手拿念珠的男人，低声与他嘀咕很久。然后，他们一起登上警车。这场由几个打架的青年，所引起的骚动，才暂告一段落。

　　警车一走，人群“呼啦”一下子全散了。打架之前，还在喝酒的人儿，酒也不喝了，随着这人群散开了。这急坏了大排档的老板们，要知道他们都还没有结账呢。他们呼天喊地地叫了一会儿，见没人理睬，只好骂骂咧咧地收拾，几个小青年留下的烂摊子。

　　我回去结账时，那老板眼露诧异之色，连连称呼我是好人。我没有理会他，结了账，就与魏小周、杨劲松三人，摇摇晃晃地去塘明酒店，开个房间住下了。

　　第二天，回到市内的办公室，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塘明街道之行，看似结束了，但我清楚，这或许只是刚刚开始。

　　以我对徐思远的了解，他不会平白无故地下达指令，让我去应聘安巡员。我们的工作虽算不上日理万机，却也是异常繁忙。但他不讲具体原因，我也不好妄自揣测。

　　办公室的同事还没来。我打开窗户，点燃一支烟。从我的窗口望出去，下面就是市民中心广场。尽管还没到九点，许多来市民中心办事的人，已经排起了长队。那些在办事大厅工作的办事员，哪怕有一个，向前来办事的市民索要好处，估计都会闹到市委领导那里，办事员的工作，肯定也无法再保住了。可谁又能想到，就在基层的街道办事处，却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向求职者索要好处呢？一场招聘就是如此，那其他工作开展时，是不是也是如此？

　　我不知道。说实话，这种查处违纪的事情，不属于我的工作职责。我甚至至今都没有弄清楚，为何这次招聘，徐思远会让我前往。难道他早已知道了，这场招聘会存在猫腻？如果真是这样，那应该是，前往深入调查呀，为何却派我去呢？要知道，我的工作，是八竿子都打不着，根本就没有交集的地方！

　　抑或是，塘明街道的安巡员招聘风波，只是我误打误撞，碰巧遇上了？

　　如果真是这样，是否意味着，我塘明街道之行的任务，还没有真正开始？

　　这些问题，让我的脑袋都想大了，可却没有一点儿头绪。

　　一支烟抽完，我没有犹豫，马上续了一支。我的大脑乱成一锅粥。面对无法解决的难题，我不愿钻进牛角尖，那对解决问题没有任何实际意义。我总是把它放置一旁，当大脑放空，视角更改，总会有新的思路，出现在我面前。

　　所以，此时，我边抽烟边用力甩头，要把大脑内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都甩掉。

　　但并没有什么作用。

　　与此同时，我发现了另一个真相：记忆最不靠谱。

　　许多我们认为重要的事情，却总在不知不觉间被遗忘。可有些人，明明已经很久不闻不见，他却突然间跳出来，大大咧咧地来到我们面前，让我们措手不及，无能为力。

　　这种情况，我们常常称之为“记忆紊乱”。

　　不知从哪天开始，我的记忆好像发生了这种紊乱。

　　对着窗口，我默默地吸着烟。这是一幢位于市民广场旁的建筑，呈大鹏展翅状。建筑物对面，耸立的是莲花山。我所站立的第九层，是市安监局。从我站立的位置，往另一侧看，能够看到莲花山顶的伟人雕塑。雕像呈现的伟人，身披风衣，极目远方，迈步大步朝前奔走，蕴含着伟人“要把改革开放的步子迈得再大些”的政治思想。

　　伟人雕像前面，每天都有市民前往献花，红的、黄的、白色或者紫色的花朵，常常比一个小型的花坛，色彩还要缤纷。从全国各地来特区参观游玩的人，也多数会蜂拥而至，在伟人面前缅怀、拍照留影等，表达对他的敬仰和爱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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