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第七十章 意见相左

　　我耐心地向这位企业管理员解释：“不管是宋队还是严队，他们都不可能会逐家企业过问的，否则，也不会招录我们这些新安巡员了。”

　　他又一次把烟拿了出来，然后看了看我，又把烟放在了桌子上。“那好吧，”他顿了一下，呈咬牙切齿状，“我签。不过，您要多给我们一些整改时间，毕竟，这些档案，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做出来的。我们还需要找专门的人才。”

　　他说的也是实情。档案工作，的确需要一个稍有点文字功底、心思缜密、逻辑思维能力强的人，来胜任。“我会尽我的能力，多给你们宽限些时间的，”我对他说，“不过，你也要有心理准备，即使宽限时间了，也不会太久的。我想，最长也就是半个月时间。”

　　他点了点头，又一次拿起烟，笑着对我说：“那档案检查结束了，来，袁来哥，抽支烟，喝口水休息一下。”

　　这一次，我没有拒绝他。接过烟，点燃了。我看到魏小周像是不经意似的，把目光从我身上瞟过了。但我的目光并没有离开他，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到他脸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袁来哥，那个拿给我吧，”他对我说，“我也把名字签上。咱们俩是搭档嘛，我不会不支持你的工作的。”

　　我把文书递了给他。但我没有想到的是，表面上看，魏小周妥协了，但他和我的分歧才刚刚开始，而且最终会演变成我和陈元杰之间的争论。

　　在现场检查时，富利厂几乎囊括了电子企业所有的安全隐患。数量之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我在开具文书时，就写满了整整三份，现场隐患，多达五十余条。这意味着，几乎每一道工序，都存在着好几条隐患。按照规定，这种情况我必须上报到街道安监办，由安监办移交到区局进行执法。可在这个问题上，魏小周又一次和我唱了反调。

　　“你这样做，是不行的，”魏小周说，“你让企业没法干下去的同时，也让我们很难做。”

　　“让我们怎么难做了？”我不明所以地问他，“我怎么让企业干不下去了？”

　　“首先，这个案件移交到区里，肯定会罚款、停产整顿，这样，企业就没有办法再生产了，这对企业来讲，造成的损失有多大，你有没有计算过？”

　　“如果发生了安全生产事故，对企业的损失又会有多大呢？”我反问他道。

　　“这个，我们先不讨论。”魏小周说，“我再说一下第二点。你一次开文书，几乎把所有的隐患，都写上了。在限期内，企业根本就无法整改完成这么多隐患？企业无法完成整改，对我们来讲，意味着整改率不高，上不去。你有没有想过这一点？月底考核，我们可能会因此而垫底？”

　　我一下子愣住了。说实话，我根本就没有想过整改率的问题。

　　“那么，你认为我该怎么做，才不会让整改率垫底呢？”

　　魏小周笑了：“你是做过安巡员的，我想你肯定知道，该怎么提高整改率。”

　　“不，我不知道，”我盯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

　　魏小周盯着我看了一会，像完全不认识我似的。“好吧，”他说，“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其实，提高整改率，也是很简单的事情。”他并不避讳那位企业管理员在一旁听着我们的谈话。“在检查时，我们可以选择性检查。这样，对企业来讲，也好整改。对我们来说，整改率也上去了。”

　　那位企业负责人，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我知道，魏小周所谓的“听别人讲的”，就是周六晚在下半场，宋迪和严森告诉他的。如果连陈元杰也同意这样做的话，那意味着以前安巡员的检查，极有可能都是选择性地检查，难道他们的运气就这么好，没有查到的隐患，一次都没有发生过安全生产事故？

　　做安全生产，不能持有侥幸心理。这是从中央到地方，每次开会时，都会重点强调的。但选择性检查，不就是侥幸心理在作祟吗？

　　尽管我并不清楚，在这个安巡员的岗位上，我能做多久，但我既是从市局里来的人，就该以身作则，告诉所有的人，安全生产绝对不容许侥幸。

　　“不，你说的，我绝不赞同，”我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魏小周说，“我做事，有我的方法，也有我的原则。我将坚持我的方法和原则。”

　　魏小周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旁若无人地点燃了，也完全不顾，我们是在生产车间现场。“如果你那样说，”他长长地吸了一口烟，对我说道，“我也将坚持我的立场，这份文书，我不会签名。”

　　我这次彻底愣住了。我发觉，我对他的判断，完全是错误的。表面上来看，他是个胖嘟嘟无害的大男孩，容易相处，却忽视了他的倔强，他那成为“黑客”所必备的孤傲。除此之外，他是一名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很容易受别人的影响，就像是白纸一张，容易被人随便涂抹。

　　这诸多问题，如果处理不好，我们俩以后搭档，肯定会越发困难，分歧也会更多。

　　“既然我们俩人各自坚持，”我对他说，“还是征求一下，上级领导的意见吧。”

　　“好呀，我没意见。”他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回答我说。

　　于是，我掏出手机，又一次拨打严森的电话。

　　严森认真听完了我俩的观点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们俩人产生争执，是因为做事的方法不同，也说明了，你们俩都用了心思。这很好，称得肯定。但这个问题，我也说不好，你们俩谁对谁错。这样吧，办公室的会议还没散，你们赶紧过来一下，把这个问题拿到会上讨论，听听老板怎么说。最后，由老板来决定，以后该怎么做。”

　　看起来，这似乎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由于在富利厂检查耗费了大量时间，我们回到安监办，上午已临近下班。电梯门口接待台后的服务员，在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等待午饭时刻的到来。

　　“你好。”我冲她打招呼说。

　　“主任在会议室里等你们。”她抬头看了看我们，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又把注意力集中到手机上，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我们路过她身旁，走进会议室。在靠近门口临时添加的两张凳子上，坐了下来。

　　会议室里差不多有二十人，除去正、副主任，还有各工作组的组长，比如行政组、宣传组，还有正副安巡队长。或许，由于会已经开了一个上午，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我和魏小周进来时，他们几乎连眼皮都没有抬，只是默默地抽着烟，目光空洞而无神。我看了看魏小周，他也看看我。他的脸不知为何涨得通红，嘴里咕咕哝哝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听说，你们两人有点儿意见不合？”程健看着我们，说，“到底是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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