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067、第一袋面

　　接下来的半个月，恐怕是整个尖山沟村人过的最漫长的半个月，电线杆埋好了，电线架好了，电灯装好了，就等县里那边，推闸送电了。

　　没电，灯泡不会亮，于是人们便只能等待。每晚，在灯泡下像往常那样，点着煤油灯，点着蜡烛，用这点微弱的已经习惯了的灯光，照亮头顶上的电灯。

　　灯泡崭新，玻璃罩子光亮透明。映着煤油灯的光，也能闪闪发亮。这东西新奇，人们对他特别的期待。毫不厌倦的一遍又一遍谈论着来电那一瞬间的猜想。灯会怎样亮起，会发出什么颜色，在电灯的灯光下拉家常，会是怎样的感觉。

　　其实更焦急的，当然是黄毛。同他一起回来的那些同学中，已经走了几个只是帮忙的。这是他主挑的事情，等着未来，扛着过去，早晚要一个人撑着。

　　他等着来电，等着眼前的这些铁疙瘩机器，能顺利的运转起来。他不知道村民们到底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彻底的相信和习惯到这间粮食加工厂来磨米磨面。

　　其实，他考虑的很周全，几乎详尽了没一个细节。条条结果，都指向成功。可越是如此，越让他不安。但除了等，没别的办法。

　　半个月后来电的日子，还是在一个傍晚，当时兰春仍旧在家里，给几个功课稍差一点的孩子补课。

　　外面的天气阴沉，所以晚饭过后，天色便暗淡了下来。孩子们围坐在一张木桌边，中间放着一盏蜡烛。

　　蜡烛是用平时积攒的蜡油，烧融了，灌进掏空了芯的葵花秸秆里，中间塞进棉线做灯芯，等冷却了，便又成了蜡烛。

　　这样的法子几乎家家都会，蜡烛燃烧的时候滴下的蜡油，反复使用，能节省很多。

　　窗子开着一个缝隙，所以偶尔有风吹起来，蜡烛的火苗被吹得摇曳，孩子们手中的笔在本子上落下的影子也跟着晃动起来。

　　兰春轻轻拍了拍，已经躺在一旁的被子里睡着的叶楼，慢慢的爬上了炕，伸手关严了窗子。蜡烛的火苗才安静了下来。

　　突然，头顶上闪了两下微弱的红色的亮光。孩子们抬头看去，闪亮的原来是头顶的灯泡。

　　灯丝又闪了两下，通红通红的 ，好似烧红的铁条。

　　“来电了来电了……”

　　孩子们一下子丢下手中的笔，兴奋的叫唤了起来。紧接着，灯丝又红了，不过这次并没有熄灭，而是瞬间发白，放射出耀眼的光。

　　光太亮了，孩子们不敢再直视。但快乐的欢呼声仍在继续，顺着门窗飘到了院子里，与整个村子家家户户飘出来的欢呼声掺合在一起，直接汇集在村部的门口，但却被黄毛那几间房子里，那几架机器发出的嗡嗡的轰鸣声淹没。

　　机器里的玉米，是黄毛从一旁的村民家买来的。玉米是去年的，早已经干透，只有一袋子，并不多。他只是为了实验一下这机器，熟悉一下机器的操作。

　　随着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出料口严实的扎着口的袋子，一下子股了起来。袋子的缝隙，瞬间被磨的精细的玉米面糊住，渗出淡黄的颜色。

　　这点玉米，磨成面也就是眨眼的功夫，黄毛拉下了钉在墙壁一块木板上的电闸，机器的轰鸣声瞬间降了下来，空转了一阵，安静了下来。

　　也就这一阵子，震得他的耳朵嗡嗡作响。不过他没心思顾及，赶紧蹲下身子，解开扎口袋的绳子，里面鼓着的气一下子泻了出来，一股略带焦香的玉米面味，扑鼻而来。

　　他伸手抓了一把，玉米面磨的果然精细，热乎乎的，抓在手里特别的舒服。

　　“嘿嘿嘿”

　　黄毛高兴的笑着，赶紧摸起一旁的干瓢，满满的舀了一下，转身往外就跑。

　　此刻，外面天色越来越暗淡了。但家家户户的院里，都透出电灯的亮光。一些好事的人们，走出了院子，脸上带着笑，三三两两的聚在街面上，兴奋的聊着来电的千般好。

　　有的听见了刚才黄毛的加工厂的机器轰鸣声，没等过去看看热闹，声音就停止了。却看见黄毛端着什么东西，飞一般的跑出去了。

　　黄毛一溜烟的，直接跑到兰春的家里。一进院门，就大声的冲屋子里喊叫：

　　“妈，妈……我要吃苞米面锅贴，我要吃苞米面锅贴……”

　　孩子们刚刚散去，兰春和叶国华正在收拾桌子。炕上睡觉的叶楼刚才也被孩子们看见电灯亮起来的欢呼声惊醒，一半身子盖在被子里，正在迷迷糊糊的打着呵欠。

　　叶国华迎了过来，接过黄毛手里装着苞米面的干瓢，不知道他这是啥意思，伸手抓了一把，不由惊叹：

　　“好细啊……”

　　兰春也围了过来，黄毛一脸兴奋的说：

　　“妈，我的磨面机新磨出来的，我想试试，贴一锅苞米面锅贴……”

　　兰春当然高兴，叶国华也笑了。平日兰春上班早去晚回，所以家里烧火做饭的事，多半都是叶国华来做。更何况兰春从小到大，家里烧火洗涮的活，他的爸妈都不让她做，只让她多花时间读书学习。所以即便她有空做饭，也做的并不好吃。

　　叶国华说：

　　“做苞米面的锅贴，面要发酵了才行，现在做不了啊……”

　　其实现在，黄毛也感到自己刚才太兴奋了，这才伸手抓了抓脑袋，嘿嘿的笑了，道：

　　“嘿嘿，对啊对啊，那就明天再做，我就是想试试，磨面机磨出来的面，到底咋样。”

　　“面这么细，发酵肯定快，做出来的锅贴，肯定好吃……”

　　叶国华说到。

　　第二天的清早，黄毛找来了红纸和毛笔，写了“今日磨米免费”的大字，贴到了加工厂的大门上。他特别的兴奋，昨晚甚至一直没睡。就等着天亮，想象着村民们带着成袋子的粮食，聚集在门口排队磨面的场景。

　　可他咧着嘴，一直等到了中午，才看见有人推着小推车，上面放着一袋子粮食，朝他的加工厂走来。

　　“不要钱？”

　　那人是西街的刘老七。到了门口开口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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