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069、瘦小的身影

　　第一天的忙碌给了黄毛莫大的信心，但他的心里清楚，这或许只是因为人们的好奇或者自己的免费。这并不是一个小的生意，所以来日方长。做这生意之前，他已经想清楚了这些，并且做好了耐住寂寞的心理准备。

　　果然，第二天他撤掉免费那张红纸之后，上门的生意变少了多半。更何况多人都已经在昨天磨了米面，这些东西足够吃上几个月的。

　　还是有几个村民，趴在门口往里面探头张望，询问今天是否能够免费或者打探价格。然后笑笑扭头离开。

　　昨天的忙碌和今天的清闲一下子形成了对比，黄毛把屋里屋外打扫的干干净净之后便闲来无事，扯了一把凳子坐在门口，从挂在一旁墙壁上的兜子里摸出一本书，无聊的翻看。

　　门外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自行车响，显然就停在了外面，一个人影站在了门口，挡住了外面的太阳。

　　黄毛抬头看去，原来是西村的白胜利。

　　白胜利已经40多岁的年纪，可脸上的笑，仍旧像当年那样显得略为轻浮。白胜利是个上下两村的唯一一名村医，当初的那些年他便颇为高调。而如今政策开放了，他也的确赚了不少的钱，人反倒变得低调了起来。

　　人们都说白胜利的家伙心眼多心思重，看来的确难以琢磨。

　　他嘿嘿的笑着，从怀里摸出一盒香烟，敲打了两下，抽出两颗，一颗塞在自己的嘴里，一颗滴到黄毛的面前。

　　黄毛连忙摆手拒绝，说到：

　　“这里米面的粉尘多，不能抽烟，搞不好要爆炸的……”

　　白胜利把烟重新揣了回来，嘿嘿的笑道：

　　“又没有生意，哪来的粉尘……”

　　“这才第二天……”

　　他说起没有生意三个字，黄毛感到尴尬。尽管做了这么大一桩生意，胆量可嘉，可毕竟黄毛还是一个没到20岁的小伙子，年轻人好面子，又被这白胜利一语点中痛处，尴尬在所难免。所以他的言语之中，明显的带着辩解之意。

　　而实际上他并没有必要跟白胜利辩解，没有必要跟任何人去解释，这是他自己的生意，当然与旁人无关。

　　“年轻气盛啊，我年轻的时候也这样，嘿嘿嘿，好好干吧，白叔看好你……”

　　白胜利黑黑的笑着，转身往外走去，把刚才的那支烟又重新掏了出来，塞进了嘴中，摸起了火柴，摸起火柴点燃，吧嗒吧嗒的抽了两口。翻身跨上了他那辆破旧的28架自行车，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曲，稀里哗啦的朝东面骑去了。

　　黄毛站起身，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些烦乱。刚才白胜利的这番话，虽然说的听起来亲切，可实际上对黄毛来说，总感觉有讽刺的味道。

　　这的确是第2天，对于这么大一个生意来说，并算不了什么，但慌乱之情，开始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这让他坐立难安。

　　快到中午的时候，才有一个人上门。那是一个中年的女人，黄毛认识她，就住在东村，平时叫她四姨。

　　四姨推着独轮的小车，上面放着一袋谷子，袋子虽然不大，但她推起来显得有些吃力。黄毛连忙起身，帮她把谷子抗了进去，推动电闸嗡嗡嗡的一阵响动之后，便脱了壳去了糠，规规整整的重新装回到袋子里，帮她放在了独轮车上。

　　四姨付了钱，满意的走了，黄毛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两块钱，苦笑了两下，揣进了口袋，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他赚到手的第一笔钱。

　　他摇了摇头，心生感慨的叹了一口气，听到门口脚步声响动，抬头看去，原来是兰春。

　　他赶忙的站起身，没等说话，兰春便从背在身上那个蓝布包里拿出一个铝的饭盒，递到他的面前说：

　　“快吃吧，都晌午了……”

　　很显然这是来给他送饭了，黄毛心里一阵酸楚。不禁回忆起当年，奶奶去世之后，兰春搬到他的家里住，照顾他的起居生活，犹如亲娘一般。

　　所以当年他离开村镇的时候，给兰春鞠了那一躬，开口叫了一声妈，是发自内心的。

　　他努力的掩饰着心中的慌乱，不想让兰春看出自己对这生意的担忧。好似当年在班里上课一样，考试的成绩差了，不敢面对兰春一般。

　　即便他不说，兰春也能看得出来，因为她环顾了四周，发现屋子里干干净净。昨天兰春也曾来过，见过他忙乱的时候里面的样子，到处都是面粉和谷糠，与现在的整洁判若两样。

　　所以能猜得出来，上午是没有生意的。

　　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水杯递到他的面前，这是前阵子她回县城的时候，她的父亲给他的保温杯，嘱咐她说平时要多喝热水，免得胃口着凉。

　　拧开盖子递到黄毛的面前，黄毛的鼻子再一次酸了，接过水杯之后慌乱的转过头，担心眼泪会流淌出来。

　　其实兰春对他的好已不是一天两天，他早已过了那随时都被感动的尽头。之所以心里如此激动，多半也跟对眼前生意的担忧有关。

　　兰春默默的看着他吃完了，收起了饭盒塞进了蓝布包里。起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对他说：

　　“日子得慢慢过，生意得慢慢做，细水才能长流，不急……”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其实这番道理黄毛的心里早就有数，并且在做这生意之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若不是刚才白胜利的那一番话，可能自己也不会如此的慌乱，没了主张。可也正是兰春的安慰，让他突然觉得有了主心骨，有了温暖，有了信心。

　　黄毛站在门口，看着兰春朝南面的学校走去，她的身形瘦削，个子不高，肩上斜背的那个蓝布包，又大又鼓，与她的身形极不协调。

　　可正是这弱小的身影，却在黄毛的心里越来越高，这让黄毛感到了一颗坚毅的种子，由内心迅速的生长起来。

　　黄毛收起了手里的那本书，仔仔细细的放进了挂在墙上的包里。在一旁的工具箱中翻出扳手，围着那两部机器叮叮当当的检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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