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第六章

　　在一条人行道上,徘徊一个大约二十来岁的农村男青年,他不时地对一些门面招牌广告看着。

　　从发式,衣着打扮上看,不像刚从乡村进城的人,可他拎着的红白相间的包袱,暴露出他的身份。

　　他叫庆幸,在这城里也有三四天了。中专毕业后不在生他养他的小县城生活,来大城市打工,是为了寻找他的女友。

　　庆幸是个重感情的小伙子，他的女友叫小芹,与他是镇上高中同班同学。

　　两人又在一块上了中专，县城打工时定下了情，后来不知是在小伙伴的拨动下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小芹便与一班小姐妹去大城市里发展，其实就是去城里电子工厂打工,开始两人还有电话短信来往,时间一长,小芹便没了信息。

　　庆幸打听到,她先在厂里上班,后来可能是嫌劳动时间长工资低,受人蛊惑于是去城里一然歌厅边吧之类欢场挣大钱。先讲是推销红酒。后来，庆幸所有人传言见到其在卡拉 ok 做三陪,据说还为挣钱染上吸毒的恶习。

　　庆幸急得不要不要的,决定非找到她不可,但来之前先答应妈妈在城里找个工作。

　　他的妈妈在医院做护工。

　　省城第一医院内,心血管病区的病人们大都未起床,清洁工刘桂珍躲在病区一个角落里打电话：儿子,到了没？

　　电话那头传来了庆幸的回答声：正在来的路上。

　　刘桂珍讲：我去门口接你,工作吗,做保洁工人也行。

　　庆幸正要讲自己的想法,电话断了。

　　一阵阵的喊叫哭闹声从心血管病区东头一间屋子里传了出来,撕心裂肺的声音呯喊着;爸爸、老爸;各种音色交织成一种悲怆的哀乐。

　　业务到了。

　　这是刘桂珍第一个念头,下午,这个患者的家属便 与她这个编外护工进行了接触。 讲好给不久将离于人世的老爸穿“老衣”。

　　为往生者或称仙逝者穿衣又称“穿老衣”,是家属为行将就木的亲人由里到外穿上一套“行头”,也是一个民俗习惯,表示生者 对死者的心愿。

　　但是怎么穿却是个问题,有人紧张,有人怕脏……

　　刘桂珍看中的是穿好一个逝者“老衣”可以收入二百元。 心血 管病区是个大区,在内住的老年人居多。

　　到了春季,也就是老天爷收人的时令,不少老人都挺不过去,每个月的收入可观。

　　干这活既脏又累。

　　刘桂珍家太缺钱了,丈夫生病因无钱医治身亡,儿子高考成绩名列全县前茅,却因凑不齐学费上不成大学在家暗自流泪的情景,她永远忘不了。

　　可是这钱也不是好挣的,干这活的人要面对千人千姿,百物百 态,脑筋得随着转。

　　干这活的人不仅要有胆量,还得要有把劲。

　　有的 服务对象体重不轻,人将硬未硬之时,扶腰抬腿的要一把劲。

　　有的对 象还有肝脏方面的疾患,如肝腹水什么的,人一断气后体内控压系 统失效,积存在腔体内的液体便会从各种通往外界的中流出噎 噎即使家属怕传染,避退一旁,刘桂珍也不能露出厌恶之色。

　　尽管戴着口罩胃里翻江倒海,也不能来一个“现场直播”。

　　除此而外,她还要看视活人的状态而动。 逝者的家属里什么 人都有,逝者的家里什么事都有。

　　在亲人撒手人寰之前,什么状况 都可能出现。 最常遇到是的老人在咽气前对家人可能会有重要交 代,外人在场不便。

　　干多了见识也长,刘桂珍便会主动回避,但必 须如同准备出击的士兵一样在别处守候,耳朵竖起。

　　一旦有那种“特定信号”传出,立马要冲锋在前。

　　刘桂珍硬是挺了过来。

　　为了儿子,为了女儿再怎么难也要坚 持。 每个月毕竟要比在人家做保姆要多收入一倍多的錢,而且一 般不会看到主家的冷脸。

　　来医院里运遗体的殡葬处的师傅们讲,在这种干扰大,嘈杂的氛围中为乍硬还软的人服务,要比在殡仪 场所里的僵硬尸体进行化妆难得多。

　　刘桂珍干的活计,多数听到的是满意的感谢声,名气溢满病区。

　　刘桂珍在儿女未成人未工作之前,是家里的顶梁柱。

　　儿子在 县城上中专,她放心。

　　庆幸从小听话单纯,自父亲去世后,小小年 纪便希望他成才。唯一不放心的是去县里上学,怕遇上坏人学坏。

　　还好,两年内只听说他交了女友,没见有什么事。 那个小芹她也是 认识的,是邻村的一个水灵漂亮的姑娘,也去县里上学。

　　后来不知 为什么去了大城市,因为联系不上了。 听说是跟人学坏了,听说好 像是在男女方面,男孩学坏“走些油“，女孩学坏身子丢,更会丢了魂,可是,她倒见儿子庆幸与女友联系不上像丢了魂似的,刘桂珍也劝过他。 好女孩到处有,可儿子讲,自己只认她一人,一毕业就去找她。 没想到儿子还没毕业,刘桂珍就先到了省城。 因为女儿在这里读大学。

　　女儿也是大姑娘了,进了城决不能出事,自从前年女儿考上了省城一所大学,她便进城打工,对村里人讲是为孩子挣学费,其实主要的是陪读,用乡下人特有的方式陪读。

　　好在花费不大,女儿住在学校宿舍,她住在打工的单位宿舍。

　　为了孩子,再累再苦他也不怕,只是不知道城里干累活脏活的事,竞争也如此激烈。

　　唉,刘桂珍暗中叹了一口气,又加紧干起打扫厕所等其他活。

　　这边才拾掇完,正要换衣服出去,病房那头又有人喊她：护工快来,这里又有一个快不行了,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过去,连手机都忘了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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