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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最难啃的石头

　　送完张真，孙小天回到自己的门面房，看到刘涛正在跟两个城管说着话。

　　“来了，店主来了。”刘涛招着手，“小天，你赶紧过来一下。“

　　“你是店主吗？”一个矮城管说道，“你看，你看。”门口的石板路上，还有一堆垃圾没有装进袋子，地面上还撒了不少碎石，如果不是为了陪张真，孙小天刚才就能把这些活干完。

　　“垃圾还是有残留，要弄干净，人踩到可能会摔倒的，还有，晚上七点钟之后，最好别干活了，天街也小，住的人多，装修时的电钻，钻的人头痛。”矮个城管说道，

　　“我们就收到过这样的投诉，说心里话，我们也不好强制停工，”高个城管说道，“但乡里乡亲的，最好别这样。”

　　“收到。”孙小天说道，“还有什么事？”

　　“没事了。”那矮个城管认识刘涛，“涛哥，你今天怎么有空？”

　　刘涛苦笑了一下，这问题问的好，自己近一个月来，就这两天晚上有空，前天晚上陪着小天喝了顿酒，今天晚上抽空与孙小天聊聊，等回还得走。

　　“我过来看看，”刘涛指着孙小天，“这我同学。”

　　那两个城管点点头，也没有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刘涛拿到过铁锨，把垃圾铲到一个废水泥袋里，铲干净之后，孙小天已经房前人行道上的垃圾，扫得干干净净。

　　“也没跟你聊过，”孙小天问道，“你工作怎么样？”

　　“就那样。”刘涛说道，“你知道，现在扶贫第一，我去守的那个贫困村，底子其实是不错的。”

　　刘涛定点的那个村子，叫庙后村，武山镇约有三百多平方公里的面积，天街以及老县政府这一块，位于武山镇的东侧，西侧，还有十七个村子。

　　这十七个村子中，属庙后村的面积最大；庙后村是三个自然村合并而来，即然叫做庙后村，那是因为村子前面，有一个庙，庙里贡的是土地婆婆。旁人的地面上，都是土地公公，只有庙后村前的这座庙，敬的是土地婆婆。

　　庙后村土地婆婆最灵，正月十五前好求子的说法，连孙小天都听过。

　　庙后村位于山中，耕地不多，现在讲究精准扶贫，刘涛很下了一番功夫研究，庙后村的问题是，原有的生产，不论是养殖还是种殖，都是粗放式的经营，最重要的是，信息不对衬。

　　庙后村现有七十多户三百二十一人，八成人都是五十五岁以上的老年人和十五岁以下的儿童，五十岁至二十五岁之间的青壮年人，只有三十九个。

　　这是现状，庙后村的青壮年，想去外地打工，老家只有老人和孩子，老人其实好说法，只要有政府支持，他们还是有干劲的。但现在，刘涛的扶贫工作，碰到了一个硬钉子。

　　硬钉子姓路，叫路永听，今年三十八岁，名字很好听，还是农村里第一代独生子，从小就被娇生惯养，养出来的却是什么事都干不成的脾气，在庙后村的辈份很长，很多五六十岁的老人，还得喊路永听叔叔。

　　路永听是干啥啥不行，一个三十岁多的汉子，这边领了生活补助，那边就想去打牌喝酒，最恨人的是，刘涛制订了不少帮扶计划，这小子还在后面瞎捣。

　　比如刘涛建议盖几个野生菌菇的种殖棚，也得到庙后村年轻人的支持，路永听过去告诉那几个年轻人，要钱，不要什么工棚材料，要材料有个屁用，那几个下来扶贫的家伙，脑子蠢的狠。

　　刘涛恨得牙痒痒，又拿路永听没有办法，这小子降低士气是一把好手，搞得刘涛自己现在也垂头丧气，工作有些干不下去的模样。

　　庙后村很偏，位于武山县的西侧，与豫省隔山相对，交通不便，这是扶贫中另外一个问题。

　　但客观条件其实是能克服的，就是碰上了路永听这种人，工作是做下下去。

　　“我跟他说，你这样过下去不行。”刘涛说道，“你知道他怎么回答我？”

　　“怎么回答？”孙小天问道。

　　“路永听说，你那么关心我，你是做我爹吗？”想到当时的情景，刘涛气得脸都青了，“接着这家伙就开始在村里大叫，来来来，快来看，有人想做我爹，我死去的爹终于可以闭眼了，来来来，都给我出来见见爷爷。”

　　孙小天哧的一声，差点没有把晚上和张真一起吃的饭，都喷了出来。

　　当然没有人喊刘涛爷爷，但是路永听这一喊，基本上村里人就不愿意听刘涛的。

　　孙小天当然知道，这种滚刀肉，从古到今，武山镇是不缺的，其实哪里都不缺。孙小天能想象到，一个油腻的中年大叔，打着赤裸，挺着啤酒肚，一边摸着肚子一边陶醉的说道，“我穷，我确实有理。”

　　“工作确实开展不了。”刘涛咽了口水，“我现在晚上还得去村里看着，他辈份长，搞得村子里的人，都不敢说话。不过，我还是建了几百平米的蔬菜大棚，直接租给村民，但他们还是有些不太乐意。”

　　刘涛发现，要让村民们开始脱贫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物质上的，比如基础建设，另外一种，是精神上，精神上的脱贫，才是真正要做的工作。

　　“话说千百遍，劳动最光荣。”刘涛说道，“我的方法很简单，我们可以帮你把大棚建起来，但是你们得自己种，而且，得给我们交租金，当然，租金我们都保留着，最后还是要交还给村委会。但只有要他们知道，就不好办了，他们宁愿把大棚租给别人，也不愿意自己种，怕担风险，也怕累。”

　　“你说的对。”孙小天问道，“他们觉得买种子要钱，不如索性收租。”

　　“是，也有人愿意种蔬菜，不过害怕没有销路。”刘涛说道。

　　有人愿意归有人愿意，但是大棚蔬菜，一般都是反季节的，而且必须运走，武山镇的消化能力有限，刘涛知道，庙后村附近几个村，想搞一个蔬菜合作社，如果是这样的话，当然是最好。

　　庙后村的蔬菜大棚，再过一个月，黄瓜可以先出来，接着是茄子和西红柿，冬季的反季节蔬菜，需要卖到其他的地方，肯定不是武山镇。

　　刘涛总结的一句话是，干事，别想太多。

　　“你干的不错。”孙小天说道，扶贫扶贫，扶的不是口袋里的穷，扶的是人思想上的懒和依赖，“关键问题，你要解决庙后村那块难啃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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