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的余晖柔和地洒在法院的广场上,气温明显降了下来,薄薄的轻霾笼罩着大院,法官们下班的汽车轻轻地在广场上驶过,很快融入到街市的车流里。
湖滨法院的傍晚是宁静的,与外面拥堵的下班高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何丽娜看了一下手表,“啊”了一声,关闭电脑,收拾桌子,准备下班。
她要买菜回娘家,还要去参加女儿的家长会,时间紧张了。
“何庭长!何庭长!快!快!邹晓义又被那个上访户缠住了。”沈鸿鹏匆匆来到她的办公室门口。
“怎么又来了?不是前几天才送回去吗?”说完,她向窗外看去。
广场上一切正常,法院的电动伸缩门静静地站立在那儿,门口很安静,没有人,也没有什么吵闹的声音。
“在西边审判大楼的门口。走!我们去看看!”沈鸿鹏瞪着有力的眼睛,两条浓眉紧锁,催促着何丽娜。
“好!”她与沈鸿鹏立即向电梯口走去。
出了电梯,一路小跑,穿过一楼的连接走廊,很快来到了审判大楼。他们站在高高的门廊下往前看,广场上,邹晓义果然被柏油桶似的潘美琴揪住衣袖不放。
潘美琴的脸又圆又大,眼睛细小,小嘴巴缩在下垂的肥脸里,又粗又短的脖子上挂着一块讨债牌,洁白的A3纸上赫然写着:“还我血汗钱!!!!!”夸张的五个感叹号让人过目不忘。讨债牌在她大花布的胸前不停地摇晃,肩背处露出厚厚的肥肉,挺着圆圆的大肚子,半短的大裤管吊在膝盖处,整个人活像一个快要吹破了的大气球。
这个上访专业户,到处喊冤,她曾经一手举着“还我血汗钱!!!!!”的白色条幅,一手拿着农药站在江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的楼顶上,这极具个性的“光辉形象”,使她迅速成为了维权女英雄,而且荣升为苏南地区维权的代表人物。每逢重大节日,她就进京上访,两年中已经进京八次,邹晓义就去北京接访了五次。
“你今天不给我说法,我不会让你走的,你在北京是怎么说的?把我骗回来了就不管了?你休想!要么今天给我说法,要么我就死在这里。” 潘美琴气喘吁吁,牢牢地揪住邹晓义的衣服不放,态度蛮横。
沈鸿鹏、何丽娜不约而同往台阶下跑去。
这个潘老太,在七年前,一个私营企业的老板年底急需发工资,承诺月息三分,向她借款15万元,借期半年。高利息的诱惑,又是熟人介绍,这样的发财机会不能错过。谁知,老板卷款潜逃。厂房是租的,介绍人也被骗了35万元,他比潘美琴还要着急,就差寻死上吊了。
潘美琴不甘心,三分息不指望,本金总该收回。15万元是她一辈子的积蓄,不能说没就没了。她四处寻找那个黑心老板,谁料,没见到人影还倒贴了路费。直到两年前,她才起诉到法院。
早过了法律规定的两年诉讼时效,结果可想而知。邹晓义作为承办法官,只能是裁定驳回了潘美琴的起诉。
潘美琴把败诉的结果归结为承办法官的不公正,是法院放纵了骗子。她不服,上诉到江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结果又是败诉。从此,她就踏上了漫漫上访路,成为了一名上访专业户。
潘老太的长期纠缠,使邹晓义大伤脑筋。今天,他故意绕道从西大门下班,结果还是被潘老太逮个正着。她知道找别人没用,法院是承办法官负责制,她的事情只能找邹法官。只要不让邹晓义下班,不让他回家,就不信法院领导会不管。
邹晓义苦不堪言,怎么会摊上这样一个蛮不讲理的当事人,现在被她堵在自己的法院里,无法脱身,女儿还在学校门口眼巴巴地等着他。
潘美琴用力揪拉着邹晓义的衣服,淡灰色短袖被拉得变了形,一米七出头的小伙子,随着潘老太的揪拉在摇晃,自行车倒在了地上,一种无奈和无助的表情流露在他苍白的脸上,一种想喊想叫的感觉在他的心中涌动。就今天一天,上午与何丽娜在外贸公司,几十个职工吵吵闹闹了几个小时;下午,章浩林老头又是骂骂咧咧;下班了,又碰上了潘美琴这个上访专业户。
“你到底要我怎样?已经给你讲了几百遍,不是我放纵了坏人,也不是我不同情你,我也知道是你一辈子的积蓄,但法律就是法律,过了诉讼时效就是不受法律保护,法不容情。”邹晓义在晃动中向潘老太再次解释。
这种解释,苍白无力,她的耳朵里都起了茧子:“你能不能换点新鲜的呀!我不管,法院是为老百姓做主的地方,我不找你找谁?你今天不给我说法,我就不走。我还不信,中国的法律会帮着骗子!真是没有王法了。”她的双手死死抓住邹晓义的衣服不放,唾沫喷了邹晓义一脸,镜片都模糊了。
沈鸿鹏跑了过来:“你这是什么态度?快放手!”他上去把潘老太的手拿开。
“法官打人啦!法官打人啦!”潘老太突然大喊了起来,随着叫喊顺手一拳打在了邹晓义的肩膀上,第二拳还未落下,高举的手被沈鸿鹏抓住了。
沈鸿鹏一米八的个子,身材魁梧,站在粗短滚圆的潘老太面前,明显高出一截。
潘美琴大声呼喊:“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啊!法官打人啦!法官打人啦!” 另一只手依然抓住邹法官不放,讨债的硬纸板在她肥嘟嘟的胸前左右晃动。她很清楚,其他人不重要,就是不能让邹法官溜了。
“你怎么瞎说呀!分明是你打法官,是你在打人!”何丽娜看到潘老太如此无赖,很气愤。
潘老太悲壮的呼喊,很快引来了大门外过往行人的驻足观望。去年,潘美琴每次来都是用白布做成横幅,几次下来,觉得举着标语手酸手麻,这才改用现在的硬纸板,开始还用毛笔写,现在直接A3纸打印,挂在脖子上既省力又极具视觉冲击力。
沈鸿鹏松开了潘美琴的手,眼睛瞪着他,以防他再次伤害邹晓义。
刚一松手,潘老太又一拳打在了邹晓义的身上,趁机揪住邹法官的衣服强拉硬拽,犹如一个大冬瓜吊在了柔弱的柳枝上。
法院的大门外一阵哄笑,有人在说:“肯定是一个冤假错案。”
“这么多法官欺负一个老太算什么本事,天底下还有王法吗?”
倒喝彩的声音是那样的刺耳,这种不分是非只看笑话的社会风气不知是什么时候形成的。
邹晓义仰头看着悬挂在审判大楼上的庄严国徽,一抹阳光照在上面,鲜艳夺目,心底一阵酸楚,眼睛涩涩的,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憋住了眼泪。他像一根木桩一样杵在那儿,胸前的衣服已经被潘老太拉开,一粒纽扣早不知去向,他就这样袒露着胸膛,任凭老太揪拉捶打。
门外的人越聚越多,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潘老太越发来劲,时不时打着冷拳,还高喊着:“法官打人了!”她在打持久战。
沈鸿鹏驾驭不了这个上访专业户,确切地说是不敢碰这个刺猬。
两名保安严守着大门,不让那些起哄谩骂的人群涌进法院。
何丽娜打电话通知了钱程,又向邓加荣作了汇报。
两名法警来到了现场。
汪琳开庭刚刚结束,法袍还没有脱就从台阶上冲了下来。
何丽娜看到远远跑来的汪琳,大声喊道:“去!快去学校,去接小薇。”
汪琳停在了台阶上,略作停顿,“哎”了一声,回身向高高的台阶跑去。
邹晓义无法脱身,他的女儿在校门口一定等急了。
这时,陈坤宇法官急匆匆地赶来了。他就住在法院对面的小区里,他是无意间在自己家的厨房里看到了这里的情况。
陈坤宇瞪着他的大眼睛,满脸气愤,习惯性地用手把头顶几根稀稀拉拉的头发从北半球抹到南半球。他一米七的个头,身板结实硬朗,不愧是当过特种兵的军人,要是头顶不泛出一片光亮,凭他的身板与洪亮的声音,一点也看不出他还有几年就将退休,他是民二庭里有名的敢说敢为的老法官,军人的气概一点也不减当年。
“这么大年纪你累不累呀?都两年了,你闹到哪一天是个头?”老陈歪着秃顶的脑袋责问道。
“你是谁?轮到你来教训我?叫你们院长来跟我讲话。”潘美琴“哼”了一声,心想:在北京,大领导都不敢用这种口气。
她毕竟是上过京城,见过“大世面”的人物,根本不把陈坤宇放在眼里。
陈坤宇听到潘美琴从鼻孔里的那声“哼”,一股怒火往上窜,在自己的法院里,岂容她这样无理?上前掰开她的肥手。
“喔!喔!我的手断了,手断了,救命啊!救命啊!”随着她的叫声,另一只手也松开了。
陈坤宇顺势把她的手又是一拉,她一个踉跄。
“人家怕你,我不怕你,真是没有王法了。”他抓住潘老太的手不放。
潘老太使劲扭动身体,另一只手挥舞着想打陈坤宇的耳光,老陈避开了,她又用身体往老陈身上撞。老陈在躲闪的同时,法警一个箭步,上来抓住了潘美琴的另一只手。
潘老太一看形势不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只手架在那里,扭动着笨重的身体,两脚在地上来回蹭着,就像小孩撒泼一般,哭天喊地。
大家吓了一跳。虽说已近傍晚,气温还很高,这么大年纪,躺在热乎乎的花岗岩上,真要闹出点什么事情,谁能担当得起?她可在全国挂了号的上访专业户!这个“高音喇叭”今天到北京广播、明天又上楼顶寻死觅活,一旦上面追究下来,最终倒霉的不还是邹晓义?是他这个法官没有案结事了,反把矛盾扩大化。
法官们好言相劝,潘美琴依然在地上扭动打滚,花白的短发凌乱不堪,谁也不敢靠近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嚎叫的脸上汗水在流淌,声音明显嘶哑颤抖。
大门外,围观的人群中,声援潘老太的声音越来越响。
邓加荣风尘仆仆地赶来了,一件藏青色T恤衫,白色领子的边上是一条藏青色线条,T恤衫束在灰色长裤里,皮鞋锃亮,这身穿着,使他略为发福的身体显得精神抖擞。
该死的下班高峰,钱程比邓加荣还晚到了几分钟,长长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歉疚的神情。
邓加荣问清缘由,看了一眼衣衫不整的邹晓义,就向躺在地上的潘老太走去:“起来吧!躺在地上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老太一看,是副院长来了,身体停止了扭动,嘴里的哀嚎声有点瘆人。
她确实累了,心想:我不给点你们厉害瞧瞧,还不随便打发了我?没那么容易!想当年,村里哪个人听到她潘美琴的名字不惧三分?没想到,一世英名,居然在阴沟里翻了船,被一个外地小老板给骗了,到法院又是连败两局,好在去了几次北京,挽回了一点当年的威信,否则,她在村里还怎么混?
“哎哟!哎哟!我……疼……我……疼呀!我疼!我……我不能动了,被你们打坏了。”潘老太侧身卷曲着胖嘟嘟的身体,赖在了地上。
“你装死,谁打你了?”陈坤宇反驳道。
“哎哟!哎哟!我……疼……我……疼死了!”潘老太显得比刚才更加痛苦。
沈鸿鹏严厉地说:“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会胡说八道?你害不害臊?留点力气把钱挣回来才算本事,你这样糟蹋自己也糟蹋别人算什么本事?”
“哎哟!哎哟!我……疼!我冤枉呀!你们这些狗屁法官,你们枉法裁判还打人,天底下还有王法吗?”潘老太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分明是她在践踏法律,挑战司法权威,反而,她到处大喊冤枉、大喊没有王法,真是岂有此理!
邓加荣一脸不悦:“你不要瞎说。快起来吧!疼就到医院去看看。”
“我疼!不……不能动!”潘老太嘴上这么说,眼睛时不时地瞟一眼邓加荣,时刻关注着院长的反应。
现在是下班时间,潘老太再怎么闹,也不算是妨碍公务,也不能算是妨碍司法秩序,法院不能对他进行司法拘留。
到底怎么办?只能打110救助。
何丽娜的报警电话才放下,邓加荣也一个电话打给了公安的分管局长。
“肯定是法院枉法裁判。否则,这么大年纪,犯得着吗?”
“肯定是法院判决不公。”
“别瞎说,这个老太就是前不久要跳楼的那个上访户,电视里都说了,是她输了官司就一直到法院胡搅蛮缠。”
大门外围观的人群很快形成两派,各执己见,各不相让,争得面红耳赤。
华灯初上,该是家人团聚的时候。而这里,时间是那样的漫长。
潘美琴还是坚守阵地,尽情撒泼,躺在地上坚决不起来。法官们愣愣地看着她,不敢碰她。
门外看热闹的人们,依然吵吵闹闹。
邹晓义神情沮丧,站在一旁不说一句话,头发凌乱,胸膛裸露。
陈坤宇在叹气,自言自语:“这算是什么世道,真是没有王法了。”
沈鸿鹏睁着他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时刻关注着潘美琴的一举一动,以防不测。
何丽娜跑前跑后。
几名法警,手持警具和保安一字排开始终站在大门口,密切注视着电动门外围观的群众,他们手机拍照的闪光灯不停地在脸上闪烁,但依然纹丝不动。
两辆110警车闪着警灯终于来了,六七名警察立即跳了下来。
电动门缓缓打开,两辆警车开进了法院大门。
潘美琴一看到警察,喊疼的声音更加凄惨不堪。
一位警察上前,一眼就认出了是前不久要跳楼寻死的潘老太。那天,从傍晚直到半夜才把她从楼顶解救下来。
警察好言相劝,潘美琴不予理睬,15万元借款不解决,就不起来。
“把她扶起来。”不知是哪位警察的声音,非常有力。
两名警察把老太从地上扶起,但她仍然坐在地上。一松手,这个柏油桶又往地上滚去。两名警察一使劲,把她架了起来,向警车走去。
潘老太喊疼的声音在这暮色苍茫中越发响亮。
警车闪着警灯载着潘美琴开出了法院大门。
另一辆警车,依然闪着警灯停在大院里。
汪琳一手拎着玫红色书包,一手牵着小薇纤细的小手,站在高高的审判大楼门廊下,大厅里的灯光,映着她俩一高一矮的身影,从平台上投射到了广场上。
小薇豆芽菜似的身上穿着一件红色小碎花连衣裙,巴掌脸上,一双丹凤眼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两位警察朝邹晓义走去。
突然,小薇挣脱了汪琳的手大声哭喊:“不要抓爸爸!不要抓爸爸!爸爸!爸爸!” 她犹如一只云燕俯冲直下。
大家都被小女孩惊恐的叫声吓了一跳,等他们反应过来,小薇已经扑进了邹晓义的怀里,紧紧抱住爸爸的腰,紧张而又恐惧地哭喊着:“爸爸!爸爸!”
“小薇不哭,小薇不哭。爸爸没事,爸爸没事。”邹晓义一把抱起女儿,“没人抓爸爸,没人抓爸爸,不哭!不哭!”他为女儿擦着脸上的泪水,擦着擦着,自己的喉头也有了异样的感觉,眼睛酸涩发胀。
小薇惊惧的样子,法官们的心一阵紧缩。
“不拘留潘美琴,今后就不会完。”陈坤宇愤愤地对警察说。
“邹法官被他打了好几拳,不能白打,应该拘留。”沈鸿鹏也支持老陈的观点。
“对!应该拘留。”何丽娜态度坚决。
“打伤没有?要不要去医院?”大家把邹晓义围在了中间。
邹晓义苦笑着轻轻摇头:“没事,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们不要没事找事,能把这个上访户请走,别冤枉我们打她就不错了,搞不好今天她又成了网络红人。”邓加荣带着侥幸的口吻表明了态度。
钱程象征性地关心了一下邹晓义,就站在旁边不再吭声。
一场不该发生的闹剧总算落下了帷幕,大家纷纷散去。
邹晓义把女儿抱在自行车上,神情沮丧地慢慢推出了法院大门。
何丽娜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办公室走去。在黑暗的走道里,走着走着,她突然轻轻地“啊”了一声,晚饭菜?年迈的父母还在等着她的晚饭菜。她看了一下手表,又情不自禁地“哎呀”了一声,虽然声音不高,但在静悄悄的走道里还是很清脆。她差点忘了女儿高中的第一次家长会。
她小跑着向办公室赶去,皮鞋“咯吱、咯吱”蹬地的声音在走道里是那样的清脆响亮。
她的汽车驶出了法院大门,急速行驶在灯光闪烁的大街上。
湖滨中学到了,校门口的汽车黑压压的一片。她沿着停满汽车的路上继续往前开,大约七八十米处,把汽车停了下来。
她向学校跑去。
静静的校园内灯火通明,老师讲话的声音隐隐约约从教室里传出。
何丽娜放慢了脚步,轻轻地走在三楼教室的走廊上。她怕惊动教室里特殊的“学生”,更怕别人发现她这个迟到的家长。
她站在了高一(5)班教室的门口。
瘦高的马老师站在讲台前,他四十岁左右,是女儿的班主任。
马老师发现了门外的何丽娜:“你是李静娴同学的家长?进来坐吧!”
何丽娜微笑着朝马老师点点头:“对不起,我来晚了!”
马老师向中间的一张空位上一指,何丽娜再次向马老师点头表示谢意。
她向教室里唯一的一张空位走去。
所有目光全部聚焦在了何丽娜的身上,她很不自在,就像犯了错的学生那样,边走边微笑着向其他家长点头表示歉意。
走到空位前刚想坐下,她突然发现,一双异样而又熟悉的眼睛在盯着她,就在女儿座位的后面一排。
他不是别人,是下午开庭的章建良。
此时,章建良吃惊的程度远远超过了何丽娜,他的橄榄脸上露出了惊诧的表情。他歪着鸡冠头,觉得湖滨县真是太小了。
章建良惊讶过后,露出了神秘的微笑,这个笑容持续了好久,后面马老师讲些什么,已经不再重要。
何丽娜坐了下来,寻思着,背后的人在几小时前还在大闹法庭,现在案件还没有审结,一旦被告败诉,两个孩子会怎样?
何丽娜不敢往下想,一丝不安掠过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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