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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哀莫大于心不死

　　玉虚峰上，烈日灼空，姜无厌双手相叠掌心摁在夏蝉刀柄上，看着自下山时便又蒙上面纱的沈云臻，浅笑道：“前辈姐姐，一会儿要喝酒，你为何还要戴上面纱？”

　　沈云臻温婉一笑，再不见先前那般放荡模样，轻道：“可否将你的刀借我一看？”

　　姜无厌点头，将夏蝉递给她提醒道：“这刀有些重，前辈加点注意。”

　　沈云臻未作回应，单手接过夏蝉，轻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世人只知物是人非悲凉，却不明人物皆非的悲哀，二十年了，它变了，他也变了。”

　　姜无厌有些不明所以，问道：“前辈莫不是认识这把刀？”

　　沈云臻笑道：“不认识，你练过那‘昆仑问神剑法吗？’”

　　“练过，老头曾叫我一个月练了一万遍，但……”姜无厌话到一半，忽见沈云臻长身而起，跃上半空，手中夏蝉发出一阵龙吟般的轻吟，随着她的动作嗡嗡作响。

　　姜无厌眼尖，立刻看出那便是无华教的‘昆仑问神剑法’，可他越看越不对，这套剑法招式精妙繁杂，可沈云臻练得却要简单许多，这其间少了许多他练过的招式。

　　他仔细默数，沈云臻一套剑法下来，共计五百六十四招，比自己练的足足少了三千招。

　　沈云臻收刀而立，将夏蝉稳稳插进青石板中，且四周没有一丝裂缝，笑道：“这便是二十年前的‘昆仑问神剑法’，你可记下了？”

　　姜无厌一愣，木然点头，道：“可我师父教我的不是这样，前辈你这是……”

　　“情比剑长，你既是他选中之人，那我便助你一助，”沈云臻从腰间布囊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牛皮纸包，里面是一层不知名的粉末状物体，闪着精光。

　　沈云臻将夏蝉抛入半空，接着将牛皮纸上的粉末洒出，旋即拍出一掌，那粉末便附上夏蝉钝刃。

　　接着，姜无厌瞪大了眼，见她双掌翻飞，一记记在烈日下可见涟漪的掌风击中夏蝉钝刃，并无金铁交击之声，可那刀刃处却开始变红，像是为高温烈火锻炼了许久的模样，这该是多浑厚的内力方至如斯？

　　姜无厌突然想到师父无华真人也有此手段，可这二人似乎呈两个极端，一个刚猛霸道，一个润物无声，一阴一阳之下却又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正望着夏蝉刀刃缓缓将粉末融合入神，却见沈云臻突然从右手食指中逼出一串血珠，如电射一般射向刀刃。

　　“滋！”血珠顷刻间融入夏蝉，升起一缕淡淡的白烟。再看夏蝉，原本古朴无华的钝刀变了，变得越发不起眼，但却透着股极其稳重的味道。

　　“呛啷！”夏蝉一声轻响便到了沈云臻手中，这时，玉虚峰上山入口处出现个人，却是掌门无华真人。

　　这两人定有故事。姜无厌暗自想到，可就在他想着该说些什么时候，却见沈云臻突然握着夏蝉，运刀如神，顷刻间便到了无华真人面前。

　　“云臻！”无华真人轻喊了声，但却没有还手，而后脚尖点地倒退着往后飘去，此等轻身功夫直叫人叹为观止。

　　“你想与我说什么？又是你的道法自然？”沈云臻却不依不饶，以刀作剑，逼得无华真人频频后退。

　　“道不可为，你这是何苦啊。”无华真人轻叹。他一生求道，一身武功罕逢敌手，可在面对这位妖女之时却显得束手束脚。

　　沈云臻哼道：“那是你的道，是天的道，却不是我沈云臻的道！你不是非要遵循道法吗？好！我今日偏要破了你的规矩！”她语中带怒，下手一次比一次狠，似是面对自己杀亲仇人一般。

　　“我以为你死了。”无华真人并指夹住刺向自己脖子的夏蝉刀尖，皱眉道。

　　“我心已死二十年，但你未死我岂敢先死！陆真仪，你欠我的，我今日便都讨回来！”这二人眨眼间便交手二十余招，可即便是在这般激烈的打斗之中，说话却像是聊天一般轻松自如。

　　姜无厌即便真是个傻子也能从中听出些不寻常的东西了，他心里开始对师父无华真人，或是陆真仪有了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想法，这老头莫不是跟我一样是个傻子？

　　呸呸呸！我才不是傻子！

　　又看了会儿，姜无厌算是发现了，沈云臻最多也就跟无华真人半斤八两，甚至远不如他，只是无华真人一直让着她而已。

　　想着这老头对自己还不错，他暗笑一声，转身跑进玉虚殿，不一会儿便搬了一坛百花酒出来，喊道：“喂喂喂！我说前辈姐姐臭老头你俩累不累？快过来喝酒，有什么话坐下慢慢聊！”

　　可那二人似没听见一般，陆真仪道：“云臻，你当真要杀我？”

　　“是！”沈云臻笃定道，手下动作越发快了，再看陆真仪，却开始放缓动作，最后竟闭上双眼，直挺挺地立在原地，竟要生生受她一刀。

　　姜无厌见势不妙，大步跑了过去，硬着头皮挡在了两人中间，而沈云臻手里的夏蝉刚好停在距他头顶不到一寸的地方。

　　陆真仪吃了一惊，沈云臻同样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姜无厌抬手扒开夏蝉，背上冷汗连连，咧嘴一笑道：“我说您二位也都不是小孩子了，怎的还用我一个娃娃教你们吗？”说着，他一手牵一个往卧龙石走去，笑道：“前辈姐姐，我都能看出来你心里是有我师父的，你这又是何苦呢？人都说哀莫大于心死，其实不然，应是哀莫大于心不死，显然你尚心有不甘，既如此，勉强自己很有成就感吗？”

　　沈云臻有些发愣，陆真仪也有些发愣，这孩子……

　　姜无厌将两人摁坐到卧龙石上，给他们分别倒上酒，笑道：“其实你二人都是可怜人，何苦非要死咬着那没啥屁用的面子？其实我早看出臭老头只是表面的一派正气，其实骨子里闷骚的很。”

　　“今日我这做小辈的便帮上一帮，来来来，把酒喝了，我为你俩做首诗。”

　　无华真人意外道：“你竟会作诗了？”

　　姜无厌牛眼一瞪，哼哼道：“臭老头，赶紧把酒喝了，再废话小心我拆了你这玉虚殿！”

　　陆真仪苦笑连连，与沈云臻对视一眼，这才将酒喝下。

　　见他二人半推半就地模样姜无厌心里好笑，拉起沈云臻的素手，对无华真人笑道：“老头，我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今日便为你二人做首诗，好不好就都那样了，你最好别给我废话，明白吗？”

　　言罢，姜无厌装模作样地踱了几步，正色道：“松下一斛酒，沱颜百花羞。江山以为娉，退尽百家求。我这诗名叫求媒，剩下之事不用我多说了吧？嘿嘿。”说着，将沈云臻的手递给陆真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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