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风雪中的刀客

　　风。风席卷了落叶，下弦月暗淡，倘若天涯远去，寂寞何在？

　　为何要用洁净的布包裹刀身？因为它的光芒太刺眼，不仅仅刺伤别人，连自己也会被刀的冰冷所触动。所有的兵器既可以伤人，也能伤自己，这是兵器的宿命，谁让它只能被别人握在手里去杀戮，去饮血。

　　水小春打量着自己的刀，一种刻骨的疲倦进入了骨髓，他累了，每当他感到疲倦时，他就会回想起那场风雪和杀戮。

　　腊月初六，在普通不过的日子，这样普通的一天在水小春刚满二十岁时，他却做了一回像兵器一样的人，那天几乎快要了他的命。

　　那天起初没有下雪，也没有风，一切都像是老天爷为他的生命特别安排好的。

　　早晨起来他在澡盆里泡了一个时辰，洗去一身污浊，他知道自己那天会死，非死不可，为了复仇，为了楼无鱼！

　　楼无鱼当时在他心里已经死了，他没看见过楼无鱼的尸体，只是听说，并且一年多未曾有他的半点消息，楼无鱼不会平白无故消失一年之久。

　　他确信楼无鱼出事了，而且可能已经被人杀了。谁会杀他？谁又能杀得了他？

　　这些问题他自己没能想出答案。没过多久江湖盛传：楼无鱼被武林第一世家，天海山庄灭口，原因是楼无鱼拐走了天海山庄庄主的小女儿。

　　有人说他们是用毒药，堂堂天海山庄杀人何必用毒药，水小春不信，也有传言道：楼无鱼和山庄小女儿双双殉情，这样的传言在水小春的眼里简直就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楼无鱼什么死法都有可能，唯独不可能自杀，他是个爱惜生命的人。确切可靠的说法是：天海山庄庄主云南峰用他的剑杀死了楼无鱼。

　　这样水小春不信也不行了。

　　这是有人专门为了传进他耳朵里，使他深信不疑的消息。

　　他要复仇，用他的刀去面对天下闻名已久的剑客。

　　而水小春在那时，出入江湖三年，没有战绩，没想到他的第一战就要豁出性命。

　　他见到云南峰时，云南峰没有问他什么，他也不没说一个字。

　　他只想和云南峰同归于尽。

　　云南峰只当他是一个出入江湖的无名小卒，想要来和他比试一场，好在江湖扬名。

　　云南峰的一生遇到太多这样的毛头小子，他觉得在一招半式内他面前这位衣衫干净，五官清秀的小伙子就会向他认输。

　　事情不像云南峰想的那样，水小春也不同其他来挑战他的人。

　　水小春只为了杀他，不为名。

　　一招半式后云南峰脸色变了，虽说只有一招半式但他居然没发现水小春刀法中的破绽！

　　只因为水小春不急着用杀招，他在等待机会，让云南峰在攻击时找出他的破绽。

　　任何招式都有破绽，水小春和云南峰都有破绽，谁赢谁输就要看谁更快的发现对方致命的弱点。

　　云南峰的剑法，迅急狠辣，每一剑都刺向水小春身体大穴。

　　可每一剑都让水小春避开，但只不过是身体其它地方迎上了剑锋，五十招后水小春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总共有二十多处。

　　他没有倒下去，没有表现出疲惫，血一直流，双方的战斗一直持续到一百招后，云南峰的手臂和腹部各有一道短而深的伤口，云南峰有急又气，招式中已有几分凌乱，这是水小春的机会。

　　可水小春在第一百零九招后倒下地，冬日冰凉的风吹过他的伤口，他的血冷了，快要死了。

　　云南峰也认为他是非死不可了，他不能让一个在他身上劈了两刀的人活下去。

　　水小春趴在地上，积蓄着身体最后一点力量，紧握住他的刀。

　　他在等。

　　等云南峰来时奋力一击。但他没有等到云南峰过来。

　　等来的是原武阳，原武阳一直就在房顶看着他们。

　　他也要杀云南峰，他也没有信心打败云南峰这位纵横江湖数十年的武林神话，他也在等，等到云南峰着急，气息紊乱，他的剑或许就不在那样快。

　　风越吹越大，雪下的越来越密。这样的天气，空气里闻不到血腥味。三个人在一处，他们要杀人，要流血。

　　水小春的血和雪水融合，他的身子除了握刀的那只手，其它部位已经麻木，僵硬。

　　他的心还是热的！他的信念还是无比坚定的！

　　风雪能损伤他的身体，不能击垮他的意志。

　　要是原武阳没有背着他逃走，也许他和原武阳都会死。

　　原武阳在看着他们，还有一双眼睛看着原武阳和他们。

　　是个女人，原武阳认出了她，是云南峰的结发妻子——飘然仙子杨素梅。在她成名的十年内在她的仙子夺魂钉下五丈之内死于非命的高手足有三十九人，一根针能借用人力飞出五丈已是不易，还能刺入人体大穴以至毙命，这该是何等的内力和巧妙，一般的机关暗器也不过如此。

　　原武阳不会冒险，他和水小春不同，他不想自寻死路。

　　就在他抢身掠出，背上水小春施展身法时，在他身后霎时间响起一片尖锐刺肤的破风声。

　　如果原武阳不转身接针，那么水小春的的背上就会多上几十个针孔。水小春也就必死无疑。

　　还好原武阳身法够快，转身时已经起跃出五六丈，只有几根短细的针浅入胸膛。

　　水小春从昏睡中醒来后，原武阳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还还不够快。”他的语声坚定，神情冷峻，可水小春听来却有像火苗一样的希望和振奋的热情。

　　水小春春只问了他叫什么，其它的一句也没多问，原武阳一句也没多说。

　　他再比醒来时是从噩梦里，梦里他看到了儿时和楼无鱼堆雪人，把雪球打在对方的脸上。

　　之后山崩地裂，河水倒流，楼无鱼不在了，自己也被梦的力量撕得粉碎。

　　他的眼睛睁不开，他在梦境的漩涡里盘旋，他在找他的刀，嘴里也不停地念着：“刀……刀……我的刀……刀……”楼无鱼把毛巾放热水里浸泡，扭干，为水小春擦去冷汗。楼无鱼看着他一身为自己“报仇”的伤口，他怎会不流泪？他一边擦伤口一边用细长的手指揉眼睛。

　　水小春睁开了眼睛，猛然起身，看到楼无鱼，没说出话来，他们之间现在又用得着在说些什么呢？

　　水小春一时忘了伤痛，一把抱住了楼无鱼，楼无鱼也抱住了他。

　　两个人泣不成声。

　　下了三天三夜风雪停了。原武阳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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