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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北狄的要求

　　沈牧又写了第二封信用飞羽报至河州大帅府，这回递送的是加急等级，借着风速，估计会比张弛使团提前半个时辰飞抵河州。

　　信中他结合新安坞最近一连串发生的事件，推论出皇帝要舍弃靖安军全军以换取对狄用兵优势，结论耸人听闻，沈牧也不敢断言，只单纯建议帅府早做准备。

　　望着飞羽从坞堡遥遥南飞，沈牧一颗心也随着起伏不定。

　　萧子珏从过望楼窗外看清，是靖安蔺先楚骑军先行开路，遮蔽沿街商户，其后是范宁府兵护卫着十几骑白马白甲的北狄骑士。

　　靖安军开路骑士朗声唱和道：“北狄使团来访，闲杂人等避让。”

　　虽只十几人的使团，但坤狄二朝多年未通官方使节互访，所以北狄使团规模虽小，猝然而来，却令靖安帅府如临大敌，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生怕外事应对上被拿了把柄，借以攻讦。

　　过望楼上众酒客遥遥指点暗自议论，北狄使团来访，也是多少年未见的大事了。

　　萧子珏同舒苏儿道：“北狄动作来的好快，此间没咱们的事了，还是及时回新安坞复命为上。”

　　舒苏儿撇嘴哼了一声道：“好容易来一趟河州，本姑娘还没玩够呢。”

　　萧子珏苦笑一声道：“北狄出使，接下来怕是有大事发生，新安坞若应对不当，只怕再无我等安身之地了。”

　　舒苏儿见他说的郑重，不敢再娇蛮，回道：“那等这些事都了了，你且再陪我好好逛一趟河州城可好？”

　　萧子珏心中一荡，笑道：“姑娘有命，自当遵从。”留下几个好手继续坚持北狄使团，二人等使团大队走过，转出身牵马赶回新安坞。

　　蔺图蒙在得知范宁府兵护送北狄使团前来河州后，当即派出蔺先楚本部骑军接应引导，嘱咐其在城内通行时大张声势，教城内百姓得知北狄出使的消息，倒是和沈牧自保的应对之策如出一辙。

　　他将沈牧第二封信拿给谋士李绩瞧了，二人俱是心惊。与第二封信相比，现在帅府已经无暇顾及沈牧第一封信里提及的云津军归附事宜了。

　　“沈牧这个结论，委实太过耸人听闻。”蔺图蒙端起桌案上的残茶，寒冬渐进，这茶也凉的快了呢。

　　李绩将信笺收好，抚须踱道：“最近新安坞事多，依沈牧所述，再与先前蔺先楚护送玄策使团回报相加印证，恐怕沈牧推论却是事实。”

　　蔺图蒙不由发出一声长叹：“当今圣上施行仁政十数年，为何竟会行出如此狠辣决断？”

　　李绩回道：“圣上骨子里还是想做一代雄主，若能以舍弃靖安军的代价拿下北狄全境，我朝战略空间可大为伸展，应对东西南三面强邻时亦可大掌主动。这个代价，平心而论，值。”

　　蔺图蒙默然不语良久，方才道：“给沈牧回信，令其紧守本部多加小心。其推论之事，帅府除你我二人外，务必不可泄露他人。”

　　李绩诺了一声回道：“且看北狄使团此来作何打算，我等再相机应对吧。”

　　蔺图蒙点了点头，神色一振道：“也罢，我朝家事，莫在北狄使团面前失了锐气，随我出府相迎。”

　　张弛一路劳顿，终于到了河州帅府。蔺图蒙倒没沈牧那么苛刻小气，大摆宴席招待张弛使团一行，席间只问北狄风物，不谈两朝正事，张弛见识颇丰，举止应对颇有威仪，宾主相谈甚欢。

　　大宴散去，张弛心中闷气稍平。

　　帅府到底沉得住气，安顿使团住进河州驿馆后，一连三日，只是摆酒设宴好生款待，张弛每每问起使团赴京一事，李绩只推说尚无帝京函令到来，帅府无权放使团南下入京面圣。

　　张弛知道，无函令送达虽是事实，但多半还是要故意为难使团吃瘪。到得第四日晌午，张弛持节赴帅府面见蔺图蒙。

　　有侍者奉茶款待，蔺图蒙因笑道：“张大人一路劳顿，这几日可还住的习惯？”

　　张弛回道：“劳大人挂念，河州繁华，可是比我朝苦寒地养人呢。”

　　蔺先楚笑笑：“贵我二国不通使节久矣，慢待之处，还请张大人海涵。”

　　张弛正色道：“张某此来，每日枯坐驿馆。贵国河州到京城，函件快马一日即可送达，难道堂堂天子也这般慢待使节毫无半点上国风度么？”

　　蔺先楚城府颇深，半点不恼：“难得张大人南来，蔺某得知大人亦是中州人氏，此番重回故土，不是正该详细觑清中土风貌么？何故急于南下？”

　　张弛起身作揖道：“多劳大人记挂。驰本欲多盘桓几日，好再聆听大帅教诲，怎奈身负王命，重任在肩岂敢有所懈怠？”

　　蔺先楚哦了一声，心道你自己说出来就好，故作关切道：“张大人此来，具体有何事面呈我朝陛下呢？”

　　张弛似笑非笑望向蔺图蒙，看他神色不变，心中暗骂一声厚颜无耻，摆明着他是拖延时间故意为难使团。面上却诚恳道：“张某此来，乃是带了我主可汗三条章程来同贵国皇帝陛下商议。”

　　蔺图蒙哦了一声，端起茶杯细细啜饮，不再答言。

　　张弛心中不住冷笑，心道也不怕你知晓去对我不利，当即接道：“这三条章程，说起来，倒是件件离不开靖安大帅府出面呢。”

　　蔺图蒙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笑道：“若是事关靖安军，蔺某倒想愿闻其详了。”

　　张弛连声暗骂，面上仍不表露：“第一件章程，乃是我朝大汗建议，两朝南北境商路既通，再无匪患滋扰，不如均由朝廷接管运营；官家出面开市，以规范民间商事，从中抽税。”

　　蔺图蒙颔首道：“这倒是利国利民的长远之计，贵国可汗，思虑深远。”

　　张弛道谢，接道：“这第二件，说来也是第一件的应有之意，两国商路既开，民生方面往来密切、彼此交织，故我主建议，南北二朝均裁撤前线边军，缓和敌对状态，也可减轻国内军费负担，从而腾出手来应对他事。”说完端起茶杯，余光看向蔺图蒙。

　　蔺图蒙心中翻江倒海，五味杂陈。若是依照此条，裁撤边军，坤朝境内首当其冲的自是靖安边军无疑，不过相比起裁撤，总好过自家天子的舍弃全军之策。

　　两害相权取其轻，下意识地蔺图蒙已认同了此条议题。强笑道：“贵国可汗，真乃仁义之君也。”

　　张弛也恭维一番，续道：“这第三条嘛，可是与贵军大有瓜葛了。”

　　蔺图蒙哦了一声示意张弛继续，张弛饮了一口茶续道：“贵军边军沈牧部，最近风头日盛，接连捣破边境匪巢，便说是全功竟于此人亦不为过。不过其收降云津军一事却引起各匪部在我朝境内的强烈反弹，造成我边军及大小部落不小损失，故我朝可汗严正抗议，望贵国能将云津军首恶交由我国严惩。”

　　“咣啷”一声，张弛闻声观瞧，竟是蔺图蒙生生将手中茶杯捏碎，面色不由微变。

　　蔺图蒙顿觉失态，强笑道：“此事恐怕是贵国强人所难吧？”

　　张弛浑不在意：“章程如此，成与不成，还需面呈贵国天子商议。”

　　蔺图蒙干笑一声，唤李绩进来，问道：“北狄使团赴京的通行函件可曾传来？”

　　李绩回道：“长风正欲报知大帅，帝京加急快马方才已到河州，使团赴京一应文函均已办妥。”

　　蔺图蒙起身向张弛道：“既如此，蔺某不便再留张大人了，免得误了两国大事。”

　　张弛也起身回道：“大帅乃国之干才，万望保重，定有重逢再叙之日。”

　　也不耽搁，由李绩引导交割了一应文函，却是在游击都管雷怒本部的护卫下，前往帝都而去。他自归建帅府以来，渐已脱离沈牧辖制，如今又得一美差，当真是春风得意。

　　蔺图蒙见使团远去，身子一软几欲摊到。李绩见状急忙扶住，不待询问，只听蔺图蒙喃喃道：“只怕这次危机，靖安军是躲不过了。”

　　大帅的威风如冬日残阳，早已散去了七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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