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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讲故事

　　老人还处于突然换了个环境的惊愕震撼之中，又听到白青铜的解释，环顾四周之时内心底的灰烬重燃起来了，可以讨回公道的希望叫他觉得暖和许多，不知是不是错觉，老人甚至觉得想开口吃东西，他感到饿了。

　　这个神奇的地方该有这样的能力吧，定了定心神，老人看着那个年轻人走到一个墙角，消失不见，刚张大嘴巴，不过片刻，见到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来了。

　　这就是脑子有问题的那人么？长的还挺好看的。老人默默想着，却不做声，只是对身边的赵志信小声说道：

　　“待会你小心说话，我来说。”

　　惊风雷跟在白青铜的身后，不满嘀咕道：

　　“我不是客人吗？招待别人你倒是告诉我怎么出去啊，那什么‘我是智障’，‘你比我帅’有个毛线用，白老板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白青铜就算不回头都能感受到这语气里的委屈酸爽劲，估摸着惊风雷的小眼神也是泛着泪花的。

　　“你不也把想说的话给忘了吗？我忘了你也算是为那句话报仇了。”

　　“……这能等同吗？不过我倒是想起来了，本来是想和你说一说那小刀的事情的，但换了个地方，看到白老板的画，那个太阳后，就想起了豆蔻的素描来，好不容易给我画的，你看――”

　　惊风雷显得有些兴奋，不知从哪掏出一张画来，上面正是他抱着豆蔻的画像：

　　“我女朋友好不好看？我帅不帅？”

　　“……你就是忘了显摆这个，而正事都不开始谈了？”

　　“你就说好不好看吧？啧啧，这表情，细节，一级棒……”

　　“呵，黑白的，安上框，挂在墙上，下面题词，点上几柱香，倒是蛮好。”

　　沉浸在爱情中的男人呵，白青铜毫不客气的打击。

　　“……素描又不是油画，一点欣赏的眼光都没有。”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沿着碎石小径走了出来，惊风雷的眼睛很尖，第一眼就看到了站立不动的赵志信，看了一会，对白青铜小声说道：

　　“那个白头发的青年就是你的客人？他是妖，不是人。”

　　白青铜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来到老人的跟前，找了个地方，坐下了，看着惊风雷也跟着进来了，没说什么，沏了三杯茶：

　　“林老师还有赵先生，喝口茶暖暖身子，那个地方，那个黑暗的屋子湿气有点重。”

　　赵志信双手接过，递给林老师，老人抿了一口，叹道：

　　“谢谢，我躺着等死的地方本来就是原先大后山村民进山打猎的中途休息之地，在那里躲了几天，确实不是个好地方。”

　　看着白青铜自己也端起一杯，喝了，惊风雷傻了眼：

　　“我的呢？”

　　白青铜平静道：

　　“丑人是没资格和我的茶的。”

　　惊风雷怀疑人生，你丫的是不是对我这张如花似玉的脸有什么误解？

　　“刚才志信已经把他和白老板之间的交易经过和我说了，真是得叹一句世间还有如此地方，以售卖愿望为生。”

　　“这文化人说话就是不一样哈，白老板，他绕着弯，不说是售卖欲望而说愿望，给你面子呢。”

　　白青铜冷冷的瞪了惊风雷一眼：

　　“丑的人别说话。”

　　又对老人笑笑：

　　“他这人算是我的客户，和我熟悉一点，但性格和长相一样，太丑――”

　　“林老师介意把这个故事再讲一遍吗？这人叫惊风雷，在外面还是很有权有势的，或许能帮上忙。”

　　老人略一犹豫，看了惊风雷一眼，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这事赵志信不了解全部的经过，确实得我说一说才好，毕竟想获得别人的帮助，知情诚信不隐瞒才是两者交谈的底线，我会很客观的讲述，不想叫你们带入同情或怜悯的情绪因此答应了，你们应该有客观的选择权。”

　　这个看起来佝偻，不过一米六的老人，说这话的时候理所当然，仿佛世间真理本该如此，是个有原则的人，惊风雷想到，觉得有些意思，便聚精会神的坐着，像个学生一样听课，没注意到白青铜微微笑了笑。

　　“我叫林岑河，是98年的秋天来到大后山的，在那个下雨的沉闷灰暗日子，我开始了我的执教生涯，四年后，我捡到了一个女婴，女婴眼睛很大，对着我乐呵呵的笑，我给她取名林子衿，教她读书写字，和邻家的秦平算是青梅竹马。”

　　98年的大学生，执教而不说支教，干了四年，捡到女婴后，牵绊更深，又待了十六年，到现在一共就是二十年。惊风雷不由觉得敬佩起来，这个老人把自己后半生奉献给了教育事业。

　　“秦平小时候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考上了大学后，就更加被村里人所喜爱了，当然，子衿也是这样的，她的眼神和我年轻的时候差不多，充满憧憬和敬佩，我觉得子衿还小，这种喜欢长大后估计就会消失了，但没想到还不等子衿长大，她才十六岁，就被秦平那小子给害了。”

　　老人的双手开始颤抖起来，但遏制着，叫自己说话平稳：

　　“一个月前，秦平从大学回来了，他还带着五峰县县长的儿子，任贺由和一帮其它的人，说是要运用自己在学校学到的知识把家乡开发成旅游景点，让大伙躺着挣钱，但我觉得不对劲，这才刚刚十月份，开学不过一个月，秦平这小子怎么就回来了。”

　　“然后我问他这个事，他却说自己提前毕业了，我一听，就知道这是在糊弄我呢，还以为我没上过大学么，看他不耐烦的神色该是被退学了，和他带来的县长公子说话的时候，抽酒喝烟，讲着黄色笑话，我就知道秦平这孩子变了，被大城市的灯红酒绿，霓虹闪烁给浸染了。”

　　“但我一个人不同意，也没有用，村里的大伙们都很高兴，被秦平游说的动心了，于是秦平带着一班人在村里面假正经模样的东看西测，而子衿那丫头也总朝那边跑，每次回来都说今天怎么样怎么样，我看着她开心，话的内容也很正常，就略微放宽了，但还是叮嘱了一番――”

　　老人说到这里，喉头的褶皱上下起伏，脸上开始流冷汗。

　　“林老师，来，喝口茶，润润嗓子，慢慢说，不用着急，不用怕那坏人跑了。”

　　白青铜又沏了杯茶，端过去，笑道：

　　“就算那秦平跑到月球上，我也会把他抓过来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老人喝了茶――白青铜在里面加了一点安神强身的滋补东西，感觉好了些，继续说道：

　　“但情况渐渐变了，子衿说的话叫我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有次问我HIV是什么东西，还有次说‘探洞’‘群嗨p’是什么意思，直到她说那个任贺由摸了她的脑袋想带她去个好地方，回来问我的意见时，我才确认这帮人只是过来玩玩而已，哪有什么真材实料，现在连我女儿子衿也都不放过了。”

　　“我把子衿安在家里，叫她不要随便出去，准备去找秦平那班人好好理论，但没想到，没想到――”

　　老人深呼一口气，但还是忍不住哽咽起来：

　　“他们，他们那群人，正开着推土机，把大后山的学堂，孩子们学习的地方给笑着推平了，说是要做什么地质勘探，我拦在那个轰鸣的大机器前，嘶声竭力的想止住他们，但他们把我拖开了，还‘好言相劝’，我不理，和他们打了起来，受了伤，鼻青脸肿，躺在地上看着变为废墟的学堂，晕了过去。”

　　这种心情就好比你珍视了一辈子的东西在别人说笑打趣声中一文不值的被摔碎了，惊风雷出奇的愤怒起来：

　　“狗ri的，劳资要把他们一个个送进监狱！”

　　白青铜用手在他的肩上拍了拍：

　　“惊公子，你得继续听，再决定是枪毙还是无期徒刑。”

　　“……还有更过分的？”

　　白青铜看着他翘起的眉毛，显得有些惊讶，便回道：

　　“事情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老人歇了一会，冷静下来，声音变的有力许多：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家里躺着了，是村民把我送回来的，还劝我不要拿鸡蛋碰石头，我知道那县长儿子任贺由和我一介穷书生相比，这样的比喻还算是抬举我了，但我怎么能放下呢，在床上躺了三天后，反正学堂没了，我决定上访！”

　　“把子衿带着，但当我走到江边，要渡过索桥的时候，江边两岸的树林突然燃起了大火，火势很大，即使江水奔腾，也毫无作用，水流水的，火烧火的，泾渭分明”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天上突然掉下一颗流星，砰的一声砸进了江里，位置刚刚好，涌起的水浪把火硬生生的扑灭了，我看着这突如其来的，救了整个大后山的‘及时雨’，有些惊叹，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村里的人欢呼一阵，然后散去，在撞击的江岸边捡了一片青色的铁片，带到早已荒废的庙里，供奉着了。”

　　这时，老人突然看向赵志信，沉默一会，才继续说道：

　　“子衿突然对我说，好像看见了一个人在江里飘着，就拉着我向下游继续走，距离那撞击点将近一公里的地方，确实发现了一个人，那个人看样子是溺水，被冲到岸上了――”

　　“志信，你还记得你睁开眼睛时说的第一句话吧？”

　　记忆有些模糊，但还是很清楚的，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说那句话的意思是什么，但还是下意识的回道：

　　“记得，不是自己名字，而是昆仑山，杀破狼，林无敌这三个词语。”

　　惊风雷的心猛地一跳，脱口而出：

　　“等等，你是说那救起来的人是赵志信这个小子，而这个白发小子失忆了？只记得这三个词？”

　　老人奇怪的看了惊风雷一眼，又看了看白青铜，恩了一声，继续说道：

　　“一开始这孩子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像个记忆空白的狍子一样，只是念叨着那三个词，要照顾他，就把上访的事放到后面了，后来他的情况好了些，能说别的，知道自己名字了，而且那段时间子衿因为要陪在志信的身边，去秦平那边就少了，我刚刚感到一点舒心的时候――”

　　呼，老人深吸一口气：

　　“秦平带着任贺由过来了，他们要娶子衿，是过来下聘礼的，我怎能同意呢，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么三番四次后，沉寂了一段时间，我还以为他们偃旗息鼓了，哪里想到，哪里想到……”

　　老人突然掩面，痛哭了起来。

　　白青铜打断了他，接过话来：

　　“林老师，接下来的话还是别说了，免得情绪波动太大，其它的赵先生都讲给我听了，只想问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惊风雷插嘴，憋屈道：

　　“白老板，你不厚道……”

　　白青铜没理他，看到林老师点了点头，开口：

　　“子衿姑娘受害的时候是晚上么？是第二天子衿姑娘亲口告诉你们的么？”

　　赵志信一边轻轻拍着林岑河的后背，一边回道：

　　“应该是晚上，但不是子衿她亲口说的，是秦平告诉我的。”

　　白青铜皱眉，过了一会，笑了起来：

　　“怎么？赵先生当时可没和我说这一点，是有难言之隐么？”

　　赵志信的头低下片刻，沉默一会，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开口说道：

　　“白老板，我也不是想骗你的，但我确实怕吓着你，我不是人，我是……妖怪。”

　　“哈，妖怪我见的多了，但不说大话，就没有能吓着我的――”

　　“你是条龙？还是蛟蛇？”

　　老人的神情没有变化，像是知道这件事，叹了口气，替赵志信答了：

　　“志信他只是条小蛇，还失去了记忆，不能和龙蛟相提并论的。”

　　这是在保护他呀，白青笑笑：

　　“林老师，不必担心我们会觊觎他身上的东西，倒是那秦平起了贪婪之心，想从龙身上得到些东西，才以子衿的消息相交换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那秦平抽了你一半的龙血，然后告诉你，为什么林子衿魂不守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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