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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梦二十年

　　“你着什么急啊，我还要赶着回去准备稿子，不能只有录像，还需要必要的解说词，下午的党委会上需要播出。你就别添乱了。以后你会在新生报和电视台上看到的。”欧阳清荷说完，拉着小李看了一眼正在抢救的李发财，眼圈一红，扭身走了。

　　小刘呆呆地看着欧阳清荷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的师父在抢救室里生死难料，还有几个不和谐的声音在阴阳怪气地影射师父的行为是不是违法甚至是触犯了纪律和法律。

　　这个时候，确实是应该有人站出来为师父说话。可惜，刘四喜知道自己的分量，就一个小警察，还是李发财的徒弟，虽然只是大家开玩笑的说法，毕竟两人的关系摆在那里，他的话根本就不起作用。

　　再说了，李发财做出的事情，太小了，太平常了，是个人随手就能做好，这些小事根本就和英雄沾不上边。

　　不就是听说要提拔一个小小的副监区长吗？副科级的小官，有的人就不惜损害同事加同志的名义。刘四喜根本不相信，身处深牢大狱里面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林奇先会和李发财结仇，还是死仇。这里面必定有人搞鬼。

　　这是纪律绝对不允许的。小刘下定决心要挖出这个内鬼来。

　　只是，监狱警察和公安拘留所不同，一个萝卜一个坑，时间观念特别强，他现在就是被杨喜明监狱长特许过来看一眼老李，现在，必须回去了。等待他的，还不知道是多么严厉的处分呢。

　　“小刘，你也看到了，你师父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直接去老牛的办公室，小张，你跟着他，到了监狱，把他交给牛副政委，给他弄点吃的，这家伙一直没吃东西呢。”柳浪嘱咐那个武警小战士道。

　　小刘的脑袋耷拉下来，他知道，对自己的审查已经开始了，没让自己进禁闭室，而是去牛政委的办公室，这可是天大的面子。

　　李发财似乎一直处于深度昏迷中，杨喜明监狱长来看他，欧阳清荷为了他不惜动用了省监狱管理局局长老爸的关系搞来了周至柔孩子的毛发，还有小刘到现在都没睡，一直守护他，而且还要赶回去说明这件事的起因和应付市里检察院驻监狱检查室人员的询问以及专家们在用尽心力抢救他，等等，这些事情，他一概不知。

　　陈教授不解地告诉杨喜明：“他明明各项生命体征都正在趋于正常，应该脱离危险了，怎么还没有苏醒的迹象？这种事情，我很少遇到。是不是他心里有什么郁闷的事情，不愿意醒来？”

　　杨喜明心里一酸：“他应该好好歇歇了……”

　　陈教授拍拍杨喜明的肩膀：“老弟啊，别说了，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吧，你去忙你的，这个人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了。他的意志非常顽强！只不过，他似乎有心结，这就是你的事情了。”

　　杨喜明苦笑一下：“他这个人可没有什么心结，只是太累了，算了，你去忙吧，谢谢你啊。”

　　陈教授给了杨喜明一拳：“谢个屁啊，虚头巴脑的，有空咱哥俩喝一杯。走你，呆在这里也是个摆设，回你的大墙里面去吧。真不知道你为什么选择去当一个监狱警察，一个牢头加狱卒，哈哈。”

　　“你还没完了？走吧，我还要召集一个重要的会议。”杨喜明说完，和柳浪打了一个招呼，回监狱去了。

　　李发财感觉自己仍然在孤儿院的小饭堂里。就像一个旁观者那样看着自己的弟弟妹妹们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等着开饭。这个场景已经在他的梦里出现过无数次了。乃至他虽然知道这是梦境，仍然不愿意从梦中醒来。

　　一共是七个孩子，从三岁的，到十一岁的，三个女孩，四个男孩。本来是八个孩子，还有一个女孩，被一对没有孩子的中年夫妇领养了。

　　奇怪极了，这里面应该有自己的，怎么坐在小板凳上的男孩子里面没有自己？所有孩子的名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有一个瘦弱得好像皮包骨头的小男孩他不认识。难道，这个孩子就是小时候的自己？

　　他就像个参观者，站在那里，看着孩子们把小手放在膝盖上，静静地等着。

　　其实这里并不是真正的孤儿院，而是城郊一对拾破烂，捡废品卖的老年夫妇的家。小饭堂就是他家三间房子的外间。东面是老夫妇的卧室，西面是孩子们的卧室。中间就是小饭堂。

　　西面房间里是两排各四张上下两层的木床。中间被一层布帘子隔开。虽然孩子们还小，但是收养这些孤儿的老两口仍然固执地认为男女有别。

　　终于，饭来了，仍然是李发财非常熟悉的饭食：一大桶米饭，一大盆青菜，里面有一些切得很碎的肉粒。只有最小的孩子有一颗鸡蛋，另外就是那个皮包骨头的男孩也有一颗鸡蛋。

　　“李发财，这一次我看着你吃，不许再给别人吃，看你瘦的，风一吹，就找不到你了，哪里去了？路边的沟里呢。呵呵。”同样瘦的像皮包骨头的老头笑呵呵地对李发财说道。

　　李发财笑着站起来：“爷爷，我饭量很大，很快就能胖起来，这个鸡蛋还是给妞妞吃吧。我……”

　　“哐当！砰！”先是院门被人大力踹开，紧接着，小饭堂的门也被踹开了。一股子冷风立刻吹了进来，孩子们被吓得全部跑到爷爷的背后，这样恐怖的事情，又一次发生了。

　　李发财清楚地看到，本来笑容满面的爷爷，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他瘦弱的身子护不住所有的孩子，但是仍然像个护雏的母鸡，展开两臂，把孩子们挡在身后。

　　“让你们搬家，你们怎么就是不听呢？还带头闹事不是？钉子户里，就属你们这两个老绝户头最烦人了。今天就搬，不然，我要报警，你们非法收养这些孩子，就是为了卖钱，你们就是人贩子！”一个十分嚣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哪个卖孩子了？你这个地痞，混混，你爹被你活活气死了，一个畜生跑老子这里充什么大尾巴狼？”爷爷对骂道。

　　“砰！”

　　“让你带人撞坏了我家的大门，老娘打死你！”这是奶奶来了，她手里举着大饭勺子，正正敲在那个混混的脑袋上。

　　“嗷呜，疼死我了，你们都是木头啊！还不抓住她！她行凶杀人未遂，这一次要法办了她！今天就把她家拆了，凶婆子，翻天了你。”畜生怒喝道。

　　可惜，没人听他的命令。因为，奶奶的身体很壮实，足足有两个爷爷的分量。所以，那些人听到那个畜生的话之后，反而后退了几米。远离了奶奶。

　　随后，就是轰鸣的推土机或者是挖掘机的声音？李发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发出那么大的声响，接下来，就看到一面墙倒了下来，爷爷奋力把孩子们推出了房间，但是，他自己却被倒塌的墙壁埋了起来。

　　有些人啊，他们本来自己就是可怜的底层流氓，但是，就是这些人，对待比他们还要弱势的老百姓，竟然比那些高贵的官府中人都要凶猛。

　　梦境到了这里，就戛然而止！每次都是这样。因为，从此以后，这个没有名堂的孤儿院再也没有了，从大地上彻底消失了。

　　老爷爷在送医院的路上就咽气了。

　　下面的梦境，就是李发财他们几个孩子也被转入真正的孤儿院。

　　然后就是小荷在学校的门口等着自己，再以后，就是人贩子要抢走小荷，被他一石头砸在后脑上，流了好多血，不知死活，而他背起吓得瘫在地上的小荷就跑掉了。

　　再接下来，就是警察找到他，给他戴上手铐：“你的事发了，你触犯了法律，杀了人，带走！”

　　最后，他满头大汗从梦中惊醒，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这样的梦，李发财断断续续地做了二十四年！

　　“他醒了！”留下的那个一个武警小战士喊了起来。

　　刺目的灯光让李发财眯起了眼睛，随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他再次重重地后仰，躺倒在病床上。

　　“他是脑震荡造成的眩晕，需要静养，不碍事的。这小子命大，就差一点，心脏就被刺中了。”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带着笑意说道。

　　李发财慢慢想起来了，自己被小刘叫到分监区办公室，然后，被林奇先用什么东西给刺了一下，然后感到一阵剧痛，朝后倒下去，后脑勺磕在地上，昏了过去。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这个林奇先为什么要袭击自己？他已经告诉了这小子他媳妇安全生下一个大胖小子，而且不和他离婚了，他应该感激才对，怎么突然就下了死手？

　　最令他不解的是，自己怎么会强奸他妻子？这从何说起啊！

　　李发财的个头不高，只有一米七三，所以，在任何前面有人的地方，他只能看到前面那些高个子人的后脑勺，而且，他是个规矩人，不想争先，不想插队，所以，他看不明白好多事，不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他不争，就能安然过去的，他更不明白有些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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