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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新闻仗义讨工钱（一）

　　屈则鸣带领着广鑫矿业公司工人 “ 秧歌上访” 之后，呼维民当场答应帮他们讨回工钱。回来以后，他让市总工会调研室做了个调查，调查发现，近年来，每到年终岁末，北梁市企业欠薪都会成为一个突出问题。其实这样的问题在全国各地都不同程度地存在，一些外出务工的农民工，特别是建筑工人和煤矿工人，有相当一部分人工资不能按月发放，他们戏称自己是 “ 年薪制” ，一年苦累到头，就盼着拿到工资回家过年，可是到了年底，他们的工资却经常被克扣和拖欠。

　　每到年前，在报纸上都能看到农民工回家无路、讨薪无门的新闻报道。也经常爆出务工人员使用极端方式讨薪的新闻，有爬大桥的、有上塔吊的，有打横幅围了工地、堵了政府部门的。呼维民在西州的时候，就遇到过一位农民工，讨不到工钱自杀在了仁义沟煤矿，留下一家老小终日以泪洗面。如今北梁又出现了新的情况，市公安局最近接到相同的十多起报案，都是广鑫矿业公司阴阳川煤矿的农民工，在领到被克扣得所剩无多的工资以后，回家的路上被人以 “ 易拉罐中奖” 、 “ 彩票兑换” 等名义骗去，有几个甚至在返乡的长途汽车上被明火执仗地抢走。

　　这一情况促使他思考：劳动关系是人类社会最重要的社会关系之一，大约仅次于血缘关系。而劳动关系中，劳动报酬又是最重要的因素。可以说劳动关系稳定，社会就稳定了大半，同样的，劳动报酬不出问题，劳动关系就稳定了大半。既然工资是影响劳动关系稳定的最重要诱因，工会作为劳动关系矛盾的产物，抓住劳动报酬这一关键，就会起到纲举目张的作用。在这一意义上，工会维权就是维 “ 钱” 。

　　呼维民回到市工会召开办公会，研究解决为农民工讨薪问题。没有想到，他揽 回的这个活计，大家都不看好。他的建议提出之后，工会内部的意见并不一致。

　　呼维民说：“ 年关岁末，正是欠薪易发多发期，如果处理不好，很容易酿成劳资情绪对立、矛盾激化，甚至出现极端行为，引发大规模群体事件。我们工会的职责是维护职工合法权益，如果连职工的劳动报酬权都不能有效维护，还谈什么维权？”

　　保障工作部部长吴树山说：“ 呼主席的想法很好，我们工会维护职工劳动报酬权也是应该的，但是从过去的实践来看，工会的力量与作用相当有限。呼主席您来工会时间不长，我想提醒您，劳动工资这一块工作，一直是劳动局———也就是现在的人力资源与社会保障局在管，我们工会只是配角。市人社局有工资处，有劳动争议促裁庭，他们有行政职能，也有劳动监察的行政权力。而我们工会既没权也没钱，现在的送温暖工作，其性质不过是对现行社会保障体制起到拾遗补缺的作用，远远达不到挑大梁的水平。我担心的是，如果我们把讨工资这块儿工作揽过来，一是没有人力，二是没有财力，三是种了别人的田、荒了自己的地。”

　　齐北梁也说：“ 现在我们送温暖积德行善，谁家都念我们工会的好，如果再去讨工钱，讨到了人家说是应该得到的，讨不到还会落埋怨，说我们无能。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我建议还是不要太主动为好。”

　　宣教部部长田亚宁说：“ 还有一个问题需要注意，那就是如何把握好讨薪的范 围，欠薪的情况很复杂，有许多是外地农民工在本地务工被拖欠了工资，还有很多情况下是本地农民工在外地务工，被拖欠了工资讨不回来。在本地，我们有一定的资源和手段，还好办些。但是在外地，我们就鞭长莫及，怎么办？”

　　劳动保护部部长赵东阳说：“ 为农民工讨薪固然是件好事，但也要注意到其中的难点，就是如何处理好与政府的关系，因为讨薪往往会涉及到政府部门，事实上，很多欠薪的工地都是政府工程。我们去帮农民工讨薪，不小心就站到了政府的对立面。”

　　齐北梁附合着说：“ 为农民工讨薪我不反对，咱们工会就该为职工服务。可是需要注意的是，要把好事办好，我们的手段在哪里？呼主席过去在安监局当局长，你要关一个矿井，没有人敢不听，现在咱们工会说话，人家是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在很多时候，我们还得拣好听的说。”

　　大家发言完毕之后，呼维民说： “ 刚才几位的建议非常重要，毕竟是 ‘ 老工会’ ，想得全面。但是我听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站在我们工会自身的角度考虑得比较多，站在农民工的角度，设身处地为他们考虑得还不够。试想，如果被欠薪的是我们的兄 弟 姐 妹，甚 至 是 我 们 本 人，我 们 该 是 怎 样 的 处 境，又 该 是 怎 样 的想法？”

　　他提出这个问题之后，在座的所有人不说话了，陷入沉思，一时有些冷场。

　　呼维民说：“ 刚才大家提出的问题，我想可以归结为四个方面，一个是工会如何做好源头参与，我们毕竟不是政府也不是司法部门，没有强制手段，我们能做的，就是积极协调上级工会，在立法层面上力争对恶意欠薪做出更严格的法律规定，省总工会尚主席前几天从北京开会回来，他说全国总工会正在推动人大立法，将恶意欠薪入刑定罪。如果这样，我们手里就多了一把尚方宝剑。在法律制定出台以后，要积极督促政府部门促进问题的解决。”

　　呼维民接着说：“ 第二个方面，要发挥工会的组织优势。我们北梁的农民工被外地企业拖欠了工资，表面看起来我们鞭长莫及，但是别忘记了，天下工会是一家，我们工会有着组织优势和资源优势，如果我们把这些独有的优势发挥出来，将极大地促进问题的解决。我们能不能探索和外省市工会组织联合起来，建立农民工维权城际联动机制？”

　　“ 第三个方面，在法律意见出台之前，我们能作些什么？” 呼维民说，“ 我们不能等，因为那些被欠薪的农民工兄弟比我们更等不起。在法律的尚方宝剑还没有拿到手里之前，哪怕有根打狗棒拎在手里，我们也要及时主动冲出去。那些工钱对我们这些人可能不算大数目，但对于一年劳累到头的农民工，可能就是连着一家数口的生计甚至性命。”

　　“ 第四个方面，是维权的资源和手段问题。仅靠我们北梁工会一家单打独斗，其实力量有限，但是我们可以把各方面的积极性调动起来，广泛调动社会资源，例如，向省总工会汇报，让尚主席支持，他还是省人大领导，说话有力度。再如，把新闻单位的力量发动起来，联合省市新闻单位，特别是工人报刊，发挥新闻舆论的力量，共同把这件事搞成有社会影响力的品牌工程。”

　　一席话说得大家纷纷赞成。会议决定，在春节之前，在全市范围开展 “ 为农民工讨工钱” 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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