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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纵苦与悔恨，也只道枉然

　　距离开学还有一周左右的时间，因此杨玉珂赠予杨淑妆几本书，以便她能够稍许跟上一些同班同学的进度。

　　本身昆剧就是几乎零基础的杨淑妆，此刻又是插班生比别人少学习了一个学期，从进度上来说不可能所有人等她一个，所以她需要下更多的功夫。

　　杨淑妆离开之后杨玉珂重新回到了练功房中，三位老师依然坐在位置上，杨玉珂也随手拿过一张凳子坐下：“到不曾设想如此。”

　　刘枫眠开怀大笑，眼角皱纹随着眯起的双眼不断加深，可丝毫不显老气之色，他犹有余味地哼着韵调：“从美声腔转到昆腔，倒也是个鬼才，可是竟然如此平缓自然，她才多少芳龄，说不得也是个可怕的天才啊！”

　　郑晓萍更是洋洋得意，那嘴角都恨不得翘到天上去了：“我就说吧，杨老先生的孙女怎么可能差？”姬鹤元笑呵呵着站起：“老家伙们越来越不行咯，雨后春笋，当真好看的紧啊，好看的紧啊！哈哈！”

　　说着双手背在身后，姬鹤元一边发出爽朗笑声，一边向着门外走去，微颤着手拉开门，忽然回头道：“晓萍，这丫头啊，是块璞玉。”

　　郑晓萍甚是郑重地点头，目送着姬鹤元老师离开房间，刘枫眠微微叹息：“姬老先生的身体也越来越不行了。”杨玉珂垂目，修长的睫毛遮挡住淡润的美眸：“一代花落一代花开，想必老师也开心得很呢！”

　　杨淑妆回到家中时幽儿正躺在沙发里看电视，看见杨淑妆回来高兴地跑过来：“怎么样怎么样呀？他们有没有录取你！”

　　杨淑妆故意摆出了难受的神情，轻声地叹了一口气，幽儿啊了一声后耷拉着脑袋，然后又笑了出来，温柔抚摸着杨淑妆的脑袋：“好啦！我们还有机会呢！”

　　杨淑妆忽然嘿嘿一笑，双手挠动着幽儿的胳肢窝，幽儿被挠得咯咯直笑，两人打闹着一同躺在沙发中。

　　“幽儿，我被录取了呢！”杨淑妆咧嘴一笑，高兴地几乎泛出泪光，幽儿也为她高兴，不停地傻笑：“我就知道淑妆没问题啦！”

　　杨淑妆忽然从沙发中翻身坐起，仿佛想到了什么，立马往屋内跑去，幽儿一脸疑惑，也立马跟上：“淑妆，怎么啦？”

　　杨淑妆一脸紧张，似乎还有一些纠结，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转头看向幽儿：“这是我奶奶留给我的，杨姨说等我考核结束，无论成不成功都可以打开看。”

　　幽儿好奇地蹲在她身边，双手捧着小脸，天真地说道：“那你打开来看呀！”不过杨淑妆却犹豫着，脸上始终是纠结的表情。

　　奶奶会给自己留什么呢？也许是失望吧，奶奶多想家中有一个人可以继承她的衣钵，可是父亲不行，自己也不行，奶奶一定带着很多遗憾离开吧？

　　长叹一声，杨淑妆微颤着手将盒子放到地上，然后两个姑娘坐在一起，杨淑妆又是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地打开了盒子。

　　盒子中有很多照片，照片上的人也正是自己，杨淑妆眼前不自觉恍惚了一下，仿佛回到了曾经的日子，奶奶经常拿着相机给自己拍照。

　　这张是6岁的时候，这张是7岁的时候，这张是8岁的时候………

　　每一个年龄都有着许多照片，奶奶一直在纪念着自己的生命。杨淑妆的眼睛仿佛进了沙子一边逐渐湿润。

　　照片中的自己，笑的多开心啊！她一直以为在自己记忆中，与奶奶的相处只有吵架和痛苦，可是她竟然忘了自己曾经多么的开心快乐。

　　“奶奶。”杨淑妆轻轻地呼唤一声，眼泪彻底绷不住地流下，清泪缓缓滑落于脸颊两旁，杨淑妆痛苦地闭上眼睛。

　　人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呢？是失去吗？不，每个人都会失去，所以每个人都在准备着失去，可有些失去啊，它来的措不及防，来的太过突然。

　　自己有多久没有和奶奶见面了呢？很多年了啊，国外的学习与生活让自己始终处于忙碌之中，逐渐忘却了父母，也忘却了奶奶。

　　“淑妆，这里有一封信。”幽儿轻声地说道，然后温柔地替她擦去泪水，杨淑妆露出难看的笑脸：“谢谢幽儿。”

　　幽儿咧开嘴笑了，她不想看到杨淑妆，她想让她笑起来。杨淑妆也明白幽儿在安慰自己，于是微笑着摇头：“我没事啦！”

　　说着打开幽儿递过来的一封信，信上的署名是：杨帘依。正是杨淑妆奶奶的名字，杨淑妆一愣，微微定神看去：

　　“淑妆，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奶奶的身体应该快不行了吧，奶奶知道你怪奶奶，总是逼着你学习昆剧，总是不让你去做你喜欢的事情。”

　　“其实奶奶也不想这样，奶奶一直以为你只是叛逆，过去了就好，可谁知这一过，就是这么多年啊，奶奶也想通了，你啊跟你爸爸一样，就是不喜欢昆剧，奶奶也不逼你，美声歌剧也很美，奶奶支持你。”

　　“还记得小时候奶奶每次演出，你妈妈都会带着你来看，那时候你可爱看昆剧了，天天吵着让我教你，人啊，越长大就越有自己的想法了呢！奶奶并不伤心，反而很高兴淑妆有自己的目标，有自己的生活。”

　　“淑妆啊，以后可要记得无论有多大的成就，无论走多远，都要常回家看看，奶奶我当年就是全心工作演出，到头来失去了很多东西，晚来后悔也不及，人生很多错过啊，一下子就是一辈子了。”

　　“奶奶很爱你，也很为你骄傲。”

　　看完最后这句话时，杨淑妆早已泣不成声，她用力地抓着这张不知道写了多久早已泛黄的纸张，泪水滴答滴答地打在纸上。

　　“奶奶，奶奶，奶奶……”

　　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昆剧，我只是要强，我只是叛逆。我真的很喜欢昆剧，从小是，现在也是！

　　奶奶，我好后悔，我好想跟您学习昆剧！

　　奶奶！淑妆知道错了，淑妆真的知道错了！

　　她跪在地上将打湿的信挽入怀中，撕心裂肺着嚎啕大哭，幽儿坐在一边低头伤心，可怜的小眼神停留在杨淑妆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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