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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记忆

　　九点，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紧凑的皮衣裹住了稍显消瘦的身体，进门后没有多说话，而是摘下了黑色墨镜。一双深邃而泛着深蓝色的眼睛，盯着黎轲看了5分钟。

　　黎轲被看得心里起毛，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默默的也盯着他看了5分钟。

　　来的是个欧洲人，精心修饰过的欧米茄下巴干净整齐，一双湛蓝的眼珠，正死死的看着自己。

　　黎轲不想示弱，但也不由自主的将目光移动到了对方坚挺的鼻梁上面，又移到了嘴巴那里。

　　陈函则规矩的站在一旁，双手垂在前方，左手轻轻握住了右手的食指看着他俩，没有说话。

　　“你好，我叫亚德里恩.布朗。”一口地道的中国话。“别紧张，我只想看看你的眼睛里还有没有记忆。”

　　亚德里恩说完，拿出一块黑色扑克牌大小的卡片，开始在手里把玩。

　　“你好，冒昧的问一句，你刚才看到了什么？记忆还在吗？”

　　亚德里恩并没有马上回答黎轲，而是拿起刚才的黑色卡片。双手左右开工，轻而准的拉扯着黑色卡片，不一会儿，卡片已变成宽约40，高约30厘米的长方形。双手握住两边，黑色的卡片渐渐亮了起来。

　　黎轲饶有兴味的看着，他觉得这东西，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亚德里恩拿着拉扯出来的“显示器”，对黎轲说道：“嗯，刚才我看你的几分钟里，发现你眼睛的境界很深，这说明你意志坚强，充满自信。不过…”

　　“不过什么？”黎轲和陈函同时发声。

　　“记忆有些远久，需要长时间的引导，而且会出现碎片式的片段。”亚德里恩顿了顿，“这个你能理解吗？”

　　黎轲看着他，和陈函一起茫然的摇了摇头。

　　“就是说某件事过于久远以后，只有零碎的记忆片段，对事件具体的时间、地点和其他关联事物会出现错乱。”

　　黎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旁边的陈函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这个问题对生活的影响不算什么，但是你得学会调整，有的记忆感觉过于凌乱，你就先放弃寻找…可以在以后了解的信息中，慢慢拼凑。但是…”

　　黎轲和陈函同时屏住了呼吸。

　　“如果你非要在短时间内去寻找答案，那对你来说是一件痛苦的事，非常痛苦。”亚德里恩强调了一下。

　　“是不是痛不欲生那种感觉？”陈函忍不住插嘴。

　　亚德里恩想了一会儿，点了点下头。“可以这么说，而且现在自杀也是个技术活，到时候真正会体验到生不如死的境界。”说完，亚德里恩微微笑了一笑。

　　“今天我们先互相熟悉一下，做点简单的训练。黎先生要先降低期待，不能希望几次引导，就可以帮你找回记忆。这和自杀一样，这也是一门技术活。我需要你相信我，并给我时间。”

　　“嗯”黎轲点了点头作为回应。心里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使记忆一点没有，也可以重新开始生活，至少，现在语言和文字没有任何障碍。先学习生活基本技能，然后融入社会，丢失的记忆可以慢慢寻找。

　　“好了，我们先做个简单的引导练习，练习的过程仅仅要求的是放松。小姐，你可以找一个舒服的座位坐下，因为这个过程会有些长。”亚德里恩说完，绅士的将陈函引导到椅子上坐下。

　　“黎先生，你现在需要做的是轻轻闭上双眼，尽量不要去想其他的任何事，包括记忆的事。对了，就这样，两手轻轻的放在小腹上方，指尖对指尖，只要轻轻的触摸到指尖，不要过于用力地互相触摸…对，动作可以非常缓慢的去做…很好…”亚德里恩的声音越来越轻，也越来越低，越来越柔，柔到旁边的陈函，都不自觉的闭上了双眼…

　　“好的，现在请放松大脑，感受一下大脑的样子，再感受一下闭着的眼睛能看到什么？你是不是觉得眼眶的里面是黑的，因为你的眼睛已经闭上，虽然眼睛是闭着的，但是闭着的眼睛，也可以用你的大脑，穿过眼前的黑暗，慢慢的可以看到世界的亮光，这光线很弱，弱到需要你用心去看。当你的内心，摒弃了杂念以后，你就会看到一个记录着过去的显示屛。你的眼睛，正透过黑暗…不断的向前探索…勇敢一点…尝试找到原来的自己。”

　　亚德里恩一边轻柔稳重的说着上面的话，一边举起手中的显示屏，抬在了半空，转到了黎轲的双眼正视的位置。动作轻柔准确，丝毫没有影响到说话的语调和速度。屏幕里有着规律变化无数个多彩菱形，在缓慢的伸展，收缩…伸展，收缩…。亚德里恩调整好显示屏的位置后，放开了双手，显示屏就这么悬浮在黎轲的肚子上空。

　　亚德里恩转身看向陈函，却发现陈函的表情也是自然放松，嘴角带着微微的甜意。

　　亚德里恩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定时器，把时间设置成了10分钟。转身出门了。

　　……

　　叮叮当，叮叮当…设置的闹钟响了，是一曲“铃儿响叮当”的音乐。黎轲和陈函几乎同时震动了一下，睁开了双眼。发现亚德里恩正倚靠着墙边，眯笑的看着他俩。黎轲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陈函连忙站起身子，整理了一下衣服。满脸微红的向亚德里恩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我睡着了。”

　　亚德里恩微微的笑了一笑：“你睡着也正常，刚才的引导强度有一点大，超过一般引导。你能说说你看到什么吗？”亚德里恩的嘴角依然含着笑意。

　　“呃…不说行吗？”

　　“我还是想让你说一说，因为你开口了，对黎先生的记忆引导有帮助”

　　“嗯”陈函低头看了看脚趾的位置，抬起了头：“我看到我在海边，蔚蓝的大海包围着一个只有沙滩的小岛，我在散步，小岛的另一头，有一张沙滩椅，有个人坐在那里”

　　“是谁？”

　　“呃，我想应该是黎先生。”

　　“他是什么状态...比如穿什么衣服？”

　　“黄底的碎花衬衫，稍长的沙滩短裤，衣服没扣纽扣，露出半个身子，手里拿了一瓶啤酒。”

　　“你穿什么衣服？”

　　“泳衣”

　　“两截的？”

　　“是！”

　　“嗯，我明白了。现在我们来看看黎轲先生。”

　　“可是我不明白，你刚才问我的那些问题代表什么？”陈函忍不住问道。

　　“呃，这个可以晚点告诉你，请先听听黎先生看到什么？”亚德里恩转向黎轲。

　　他们对话的时候，黎轲一直在回忆刚才所看到的。现在看到亚德里恩正看着他，他低头沉思了一会说：“开始我看到的是一个不断有光影变化的黑色隧道，感觉我在隧道里走了很久，看到一个女孩冲我叫爸爸”

　　“多大的女孩？”

　　“大概5、6岁的样子。但是一闪而过，并没有看得太仔细。继续往前走，好像到了一个城市里，抬头看到了天空飘着的巨大物体。我看着那东西，抱怨了一下，然后剧烈的震动，我就醒了。你的闹钟也响了。”

　　“很好，引导的效果有了，但是今天只能到这里。我会每隔一天，过来继续引导你。别灰心，像你这么遥远的记忆，今天的效果非常不错。”亚德里恩已经收好了他的黑色卡片，准备转身离开。

　　“我的问题呢？”陈函忙不迭的叫住亚德里恩。

　　“呃，你的问题是你们俩得自己吃午饭了，我本打算请你一起共进午餐。”

　　黎轲像丈二和尚，陈函欲言又止。

　　亚德里恩戴上墨镜，转头对着黎轲说道：“后天早上9点，和今天一样，明天你可以做一些常规康复练习，不用过于纠结过去。”亚德里恩说完，头也没回的出去了。

　　陈函看着黎轲，黎轲却在低头沉思着什么。

　　“你怎么想？”陈函尴尬的问。

　　“李忱！不是说要传资料给我吗？我怎么才能收到资料？”黎轲这才注意到刚才陈函的问题：“我能怎么想，过去的记忆不能强求，随遇而安吧。”

　　“资料啊，我现在去帮你看看，顺便把午饭给带上来。”陈函知道，黎轲和她并没有在一个频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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