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你怎么在这儿?”
秋荷转过头,看到一个男孩站在她身后。那是在大茶村小学读书的学生。他看起来比阿亮要小一些。好像要去哪里,从寺院门口路过。现在的时间,他大概正赶着去村口那边的大茶村小学吧。
“我在散心。”秋荷回了一句立即又转回了头。双手按在地上,打量寺院里的小树。
她刚刚用尽了力气去表现出友好。来的男孩子显然不会轻易喜欢她一个孤儿。哪怕她再努力,也不会赢得半点欢迎。男孩不过是想来羞辱她几句,她露出一丝苦味的笑。但那又怎么样呢?她宁愿被人嘲笑着,同时赢得被人关注的感受。
“孤儿,你不去做农活,在这里闲得很。你没有阿爸阿妈哟。”和秋荷预想的一样。男孩生硬的嘲笑道。
“对呀,我没有阿爸阿妈,他们不是死了吗?但是你不知道,他们死的很有意义……”
“你不该来这里!”没等秋荷说完,男孩子怒了。
“我只是在这里看一看,我没有进去!”
“那也不行!孤儿!”男孩上去抓住了秋荷的头发,把秋荷从地上拉了起来。秋荷感到自己的头发和头皮在那一瞬间好像分离了。疼的她面色惨白。她只得护住自己的头发,抱住自己的头。“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没有人陪我说话……我没有想要进去,我知道那里不让我进。我阿爸阿妈死了,他们是为了绿孔雀……”秋荷的力气不足以是男孩的对手,她被拉着头发。一句一句的喊着。
她没有恶意。这是她想说的话,却没有人听的话。
秋荷的头发很密很厚,乌黑如一滩墨色。被男孩拉扯,刘海儿挡住了她自己的视线。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折翼的鸟儿,在垂死挣扎。
突然,头皮不痛了,头发被放开了。少女的心头被一抹温暖包裹。是不是她说的话起到了作用?触动了男孩心底的善意和怜悯。秋荷这么想着,她一瞬间就不讨厌这个男孩子了。
男孩悻悻地朝着上学的路走去。秋荷抬起头,望着男孩的背影。余光中瞟到小寺院门口站着一个男人。是寨老的小儿子。他穿着僧衣。神情平静。目光就落到秋荷的背影上。也时不时的打量秋荷插在香炉里的那根快要燃尽的线香。
秋荷忽然感到胸口闷的喘不过气来。嘴角下垂双唇扭曲变形了。委屈感伴随着反胃袭来。
汹涌的眼泪都倒灌进了口中,她猛地咽了几口咸滋滋的口水。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出来。她呆愣在原地,在想,若是没有寨老的小儿子走出来把男孩驱赶开。要等到事态发展到什么程度,男孩子才会明白。她只是一个什么都没有做错的,无依无靠的孤儿哟。
她没有恶意。即便是折了羽翼。她生活的十分辛苦,可她没有给任何人带来过烦恼。
太阳升起来了。穿僧衣的傣乡男人,距离秋荷几十步的距离,二人都一动不动的站着,影子拉的很长。许久,他叹息了一声。不知是为何而叹。
秋荷没有顾影自怜。她只站了一小会儿,梳理了一下子头发,有些摇晃的朝着村寨的中心方向走了过去。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她没有再去想了。在吞咽眼泪的时候,她突然明白了那样的道理。她其实没有什么是可以失去的了……生活若再改变,便是获得。
路过大茶村小学的岔路口,秋荷放慢了脚步。
清晨,在去学校之前的二十分钟的空余时间里。陶慧珍选择在小吊脚竹楼门前练习古典舞的基本功。她又把古典舞的练习捡起来了。比起以前每天练习七八个小时。她现在只有早晨宝贵的二十分钟时间。她不想把基本功也落下。她学舞十年,那是她十年的青春。说彻底不留恋那是假的。她还是会频繁地梦到舞台。
每每起舞,陶慧珍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在学校的舞蹈室里挥洒汗水的情景。
她做点翻身,连串翻身,连空中劈腿跳。继续连前后翻。朝天蹬、下横叉和竖叉,最后再做下腰动作。将所有的一套基本功做完。陶慧珍已然是汗水淋漓。腕表的指针指向了十五的位置,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陶慧珍想到以一个老剧目《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来结束今天的练习。
该剧目有很多个版本。大多数是以女子的轻柔韵律去表现民族民歌的韵味。整曲舞蹈大量的采用了经典手势“三道弯”,模仿花朵盛开的娇羞与惊艳。对舞者的基本功要求极高,对舞者的节奏掌控能力也同样苛刻。
要做到缓中有度,柔里带刚,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
陶慧珍一边为自己哼唱伴奏,一边旁若无人的跳了起来。虽然外界没有一丝声音,但是在她的心里早已是伴奏声轰鸣。她曾经跳过很多次这个剧目了。再次拿捏起来,仍不觉得陌生。
心中回荡着《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的伴奏带的音乐。陶慧珍以形体将剧目的情感和主题意义,娓娓道来。
跳舞,她不愧是专业的。有着极其出类拔萃的基本功。经过磨练和学习,将古典舞轻易的表现出观赏性和可钻研性。古典舞也被称为戏曲舞蹈,不只是舞,还有演的成分。在一曲舞罢,接近尾声时,陶慧珍回忆起曾经她的老师对她说过的话——她的天赋之处在于神韵。
舞完,收尾、定型。陶慧珍煞有介事的向着前方谢幕。她的汗滴落进地面的泥土里,脸颊绯红。
不远处的秋荷,躲在一棵树后。无形的接受了陶慧珍的谢意。陶慧珍的一曲舞蹈,不是没有观众,秋荷两只眼睛记录下了陶慧珍清晨练舞的全过程。小小的少女,脸上浮现出动人的甜笑。一双渡了水纹般的明亮眼睛,里面开始倒影着新奇世界的影子。
原来,陶慧珍仅仅是自我练习,也那样的认真有余。
秋荷在想,她经常对着夜空的星辰起舞,没有人给她伴奏。她和那个来自城市里的女子一样。所有的伴奏声都响在心底。
秋荷看到陶慧珍向大茶村小学的校舍走去。那是一抹为舞蹈而生的侧影,秋荷觉得。
等陶慧珍彻底从她的视线里消失,她开始回想陶慧珍刚刚跳的舞,每一个舞蹈动作都在她的脑海深处复活。
这个秋日的清晨,秋荷忘记了生活的苦闷。对来自外乡的陶慧珍,恍然有了种亲切仰慕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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