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茶村小学坐落在大茶村的居中位置,修建在一个缓坡上面,被几棵棕榈树和芭蕉树环绕。外面有一圈老旧的栅栏,一根光秃秃的木杆笔直的指向天空。刀晓彤说那个是旗杆。校舍只有一间,不是干栏式建筑,只有一层,用竹子和木头搭建。
和陶慧珍想象的不一样,这里并没有充满了童年时期小学校园的那种朝气蓬勃,也没有像“八、九点钟的太阳”那样,孕育希望的氛围,校舍给人一种孤零零,静谧的气氛。毫不起眼的矗立在村寨中心,好像已经废弃了许久。
早晨,阳光直射在校舍的歇山式尖顶上,陶慧珍眯着眼打量校舍,炙热的阳光钻进陶慧珍的眼里,眼前浮现出来一片夺目的彩色光晕。而校舍在阳光的背面,投出一小片影子。
比想象的要坏,但重要的还是能够学习,不论校舍多么简陋,学校不是什么华丽殿堂,而只是教书育人的地方。陶慧珍满怀热切的想到。将本来挽在头顶的头发打落开来,铺展在肩上,她想以朴素的形象,见到那些学生。
陶慧珍和刀晓彤居住的小吊脚竹楼,就在校舍的一百米外。陆陆续续的已经有小孩儿赶来学校了。学校周围有着通向四面八方的小路,那些孩子在阳光升起的时候,从那些小路里露出头来。
在简陋的校舍里,陶慧珍见到了这群孩子,他们的年龄参差不齐,民族也有不同,一至六年级的都有,有的安静,有的喧闹,眼里盯着陶慧珍,充满了好奇。而后,又不停歇的交头接耳起来,但仍然在胳膊的缝隙里,手掌的间隙中,偷偷的窥看陶慧珍,好像在比对陶慧珍与他们的迥异。想要彻彻底底看清陶慧珍,又有些胆怯。
他们好像在交流,陶慧珍在来的时候,村寨里的人都去迎接了。陶慧珍是半年多来,唯一一个愿意来到傣乡教书的支教老师。
陶慧珍觉得,孩子们的眼睛,比她看到的任何眼睛,都要明亮很多倍,雪亮雪亮的,像是一颗颗小小的黑色水晶球,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逃不过这样一双双没有杂质的眼睛。尽管大茶村小学,与她想象的颇有出入,但是眼前的孩子们,和她想象的差别不大。他们的目光中,栖息的光芒,与她在西北地区看到的几个孩子,并无本质的区别。
西北地区的孩子,望着一座座黄土坡,遥遥无尽,都是渴望和顽强。而他们被群山环绕,也在猜想着外面的世界。他们在看自己的时候,与黄土漫天的小山村的孩子,在看自己时的目光,再一次重叠了起来。
那是询问和求知的目光。陶慧珍暗暗的看着他们,想要与他们到这个世界的任何角落去,不再仰望群山,而是俯瞰着大地神州,想要做到这一点,唯有学习了知识才行。
“哎,都安静点儿,这是新来的陶老师,来教你们文化的,快叫陶老师。”刀晓彤走到三尺讲台边,以带着浓浓当地风情的语调说。
“陶老师……陶老师好。”大茶村小学一至六年级的学生们,“齐声”道。
“同学们好,我叫陶慧珍,来自北方的城市,沈阳,很高兴见到你们。教师的使命是教书育人,头顶‘教师’这个头衔,我很荣幸。我要把我从我的老师那里学来的每一点每一滴,全无保留的递交到你们手中。而你们也有使命,学习,刻苦的学习。”陶慧珍想起上舞蹈学院的第一年,一个老师就是如此的做开场白,她很认同这位老师的观点,所以一直记在心里。
今天她终于说出了同样的话,面对着自己的学生。仅仅是改变了其中的几个字而已。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一种莫名的骄傲感冲击着她,责任感,使命感在血液里流动,她不知这是一种怎样的力量,令她轻轻的捏紧拳头,目光笃定。
校舍内的孩子们,看着陶慧珍做自我介绍,迷茫神色渐渐的爬上了小脸儿,其中有一个学生,给陶慧珍的印象特别深刻,她似乎理解了陶慧珍的话,做了一个很微小的动作,将脖颈上的红领巾,整理的板板正正…
刀晓彤数了数班上的人数,嘀咕道:“又有人没来,陶老师,本该是二十八个学生,只有二十六个。”
陶慧珍也数了一遍,确定是二十六个学生后,问道:“是哪两个没来?我在这儿,你到家里去看看。”
“经常有娃不来学校,今天可能是陶老师来了,比往常还多了几个,陶老师,我先演示给你看,你再来教,我再去家里找。你看这样行不?”陶慧珍第一天教课,还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刀晓彤需要先做给她看。
陶慧珍不是很情愿的嗯了一声,她不想有任何学生缺席。
大茶村小学的学生,来齐了有二十八个,六年级的学生最少,二、三年级的学生居多。学校里是用了复式教学法。先教高年级的学生,低年级学生进行旁听,再教低年级的学生,高年级学生自习。每一天都如此往复,在刀晓彤做老师的日子里,每一天,学生几乎只能学到一课,学生大部分的时间是在自习中度过的。
当初陶慧珍问李老,这些孩子的学习课程能不能跟县里同步,其实远远达不到同步,甚至会落下几个月到半年多的课程。大茶村小学的学生没有寒暑假,没有星期天,但仍然课程缓慢。
假如将学生分班分开教学,那也不现实,陶慧珍想,那样至少需要三到五名老师,每个老师带几个孩子,另外也要多建几间教室。她所能改变的依旧不多,但是只要肯花时间,这些都会被慢慢解决,花时间是个最笨也是个最有效的方法,一年不能学完的课程,就学习两年,两年再不能,就再两年……
“安静了,我们像平时一样,在上课前先唱首歌,唱什么歌呢?”刀晓彤苦苦的思索着,她会七八首歌曲,已经在大茶村小学循环了无数次。
“唱国歌!”
“不,国歌是升旗的时候唱的。”
“唱北京的金山上。”
“那首歌太长了。”
刀晓彤听到学生们争执不休,似乎打定了注意,似乎又非常的犹豫,傣族有一首歌曲叫《有一个美丽的地方》,她忘了歌词,不然她想试试这一首歌。犹豫了片刻,她开嗓了:
“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请把你的微笑留下——唱!”
陶慧珍猛然的眼睛睁大了,刀晓彤的嗓子宛若天籁一般,和她讲话大不相同,陶慧珍的红脸上,露出一抹喜悦,当她听到孩子们唱到“明天明天这歌声,飞遍海角天涯,明天明天这微笑,将是遍野春花”的时候。陶慧珍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回想起她上小学的时候,也在唱这首歌。
《歌声与微笑》唱罢,刀晓彤开始了讲课,她讲课几乎是没有方法的,按照课本上照搬,讲完了一课,又讲低年级的课本,连续讲了三个年级的课本。她也知道她的水平不高,在陶慧珍面前有几分拘束的说:“陶老师,我去娃的家里看看。”
目送着刀晓彤离开,陶慧珍打量校舍,角落里有两个空洞的窗子,树木斑驳的影子,洒了进来。
她走上讲台,开始了她的支教生涯。
和刀晓彤不一样,陶慧珍讲的更细致,也更有趣。
她还走到讲台下,到学生之间来,逐个的去指点他们,这时,陶慧珍发现,学生们使用的课本,都是旧的,像是陈腐了多年的老报纸一样泛黄,散发着霉味。陶慧珍一一看去,内心一震,坐在这里的学生,全然是手捧着那样的旧课本,却是如获珍宝。
“你叫什么名字?”陶慧珍在刚才令她印象深刻的女学生旁边,驻足。
“陶老师,我叫玉儿。”玉儿说。
“她是学习委员。”一个男孩子说。
“你是读三年级对吧?玉儿。”
“嗯我是。”
“嗯,有哪些不明白的,你们都要单独来问我。老师再给你们讲解。”陶慧珍看到,玉儿所用的课本,上面被涂鸦了,显然那不是她本人做的,而是她拿到这本书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陶慧珍把自己用的书,跟她调换了一下:“玉儿,你来用这个,好好学习。”
“谢谢陶老师。”
临近中午的时候,刀晓彤回来了,她没有把旷课的两个学生带来,她说那两个学生的家里,都没人,陶慧珍也只好应下。不过教室里学生在学习的时候,桌子椅子因为老旧年久失修,“吱呀吱呀”的响的刺耳儿,严重影响学生们学习,她说这个必须要解决。
“知道了,我去找李老来修。”刀晓彤踉踉跄跄的奔跑了出去。李老大概在村寨的溪边给老牛饮水,她用手攥住筒裙的裙身,向着小溪边跑去,那个平凡卑微的背影,让陶慧珍感到了一种共鸣。
过不多久,她和李老一起朝大茶村小学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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