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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爹不好吃

　　徐老歪强行忍了回去，下意识地一把将小六子搂进怀里，紧紧抱住。

　　“六子啊，爹对不起你，可能没法送你去上学了。”他说着忍不住哽咽出声。

　　“咋的了爹！你别哭啊爹！”小六子被紧紧抱住，只能胡乱用两只小手轻轻拍打徐老歪的背试图安慰他。

　　“爹...爹把给你用来念书的钱给整丢了！”徐老歪悲从心来，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被绝望揉成一团，眼泪瞬间决堤了眼眶，顺着脸上的皱纹流淌下来，打湿了小六子的肩膀。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丢了呢。

　　他记得在坐上小客的时候，他还专门摸了摸，钱都还在。

　　可是当他要给男老师交报名费的时候，手伸进贴身的口袋里，钱却不翼而飞了。

　　牛皮纸的信封有特殊的质感，摸起来粗糙却又舒适，他一路上摸了无数次。

　　可是竟然就这么没了。

　　他当时脑子“嗡”的一声，几乎要厥倒。

　　可是他忍住了，他拼命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疼痛让他清醒，让他能够坚持到带着小六子回家。

　　可是点燃炉子之后，他就再也无力抵挡这汹涌而来的绝望，他独自藏在堂屋的黑暗里，控制不住地哭出了声。

　　那是全部希望被一手掐灭那样的绝望，绝望到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小六子说，他只觉得再憋着自己可能都会疯掉。

　　那么多的钱啊，竟然丢了！

　　天啊！

　　小六子愣了愣。

　　他不懂他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钱丢了还是明白的。

　　钱，对于这个家庭意味着什么，他也懵懵懂懂地知道一些。

　　有钱就能给自己和爹置备新衣服，新棉被，能买好多米，能吃饱肚子，隔壁孙狗子有的玩具自己也能有……

　　还有爹总挂在嘴边的：等有钱了就能送你去念书了，念书好啊，念书能明理，念书能成为优秀的人，能做戏文里的秀才老爷呢。

　　可是现在，钱没了，恐怕这些也都没了吧。

　　小六子长长吐出一口气，鼓起小脸来拍了拍徐老歪的后背：““爹，我以为啥大事呢，你别难过，不就是钱丢了吗？没钱咱们再去赚啊！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你别难过。”

　　小六子说得像个小大人，可是他自己也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那么多钱呢，心疼。

　　小六子忽然感觉有点饥饿。

　　不，不是简单的有点，而是简直饥肠辘辘。

　　在听说钱没了之后，这种饥饿感变得更加严重起来，似乎连胃也因为没钱这件事失去了安全感，开始疯狂地抗议。

　　小六子如此懂事，徐老歪眼泪更多，都怪自己啊！这么就把学费弄丢了呢？

　　“爹，没事的，没事的，你别哭了。小六子现在能赚钱了......”小六子见大爹还哭，带着哭腔的童音不停地劝说。只是，他也不知道劝，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

　　徐老歪拼命用袖子抹掉脸上的眼泪，拍了拍小六子的肩膀，尽力控制住声音中的颤抖：“六子乖，回屋待会去吧，等爹做好饭咱爷俩吃饭。六子说得对，钱丢了，咱再赚。只是今年恐怕错过上学时间了，是爹对不住你，明年，爹保证送你去念书，别怪爹。”

　　小六子用力点点头，被徐老歪推着进了屋。

　　徐老歪兀自收拾起情绪，继续做饭。

　　小六子一个人在屋子里站了一会儿。

　　他真的饿了，前胸贴后背那种饥饿，让他有些莫名地心慌。

　　他甚至都能听到肚子在咕噜噜地响。

　　但是看爹的样子，恐怕距离吃上饭还有好一会儿。

　　他想了想，蹭蹭蹭地爬上炕，把上次丫丫送的点心袋子打开，想要先吃两口点心垫吧垫吧。

　　点心放了一天，被火炕的热度烘干了，少了刚拆封时候的松软口感，有点硬。

　　小六子现在正饿，哪里管得了这些，抓起一块三两口就吞下了肚，嘴里的还没咽下去，手上已经把又一块抓在了手里。

　　看看袋子里，还有几块。

　　嗯，给大爹留一半。

　　他想着，手上已经不受控制地把手里的点心塞进了嘴里。

　　点心下肚，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儿子？收拾下炕桌，准备开饭！”堂屋里徐老歪喊道。

　　“诶！”小六子忙用力把嘴里的点心咽了下去，答应了一声。

　　他拍拍手把手上的点心残渣拍打干净，然后把装了最后两块点心的塑料袋放到炕桌边，留着给徐老歪吃，这才拍拍小肚子，满足地收拾起炕桌上的东西，把炕桌收拾出来准备摆碗筷。

　　“收拾好啦爹！”他扯着嗓子朝堂屋喊了一声。

　　徐老歪掀开门帘，将晚饭端上桌。

　　再简单不过的蒸红薯和土豆，加一盆高粱米饭，最后上桌的是一碟咸菜和一碗大酱。

　　把蒸熟的土豆去了皮，用勺子捣碎，拌上夏天做的大酱，也是一盘农村家里常见的家常菜。

　　这个季节没什么新鲜菜，寻常人家挖个地窖存点土豆白菜萝卜就要吃一冬天。

　　摆好碗筷，小六子体贴地先给徐老歪盛了饭，放好筷子，这才自己握住勺子小口小口地舀碗里的大酱拌土豆吃。

　　“不是饿了么？”徐老歪看了儿子一眼，奇怪地问。

　　他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注意力自然就重新放在了儿子身上。

　　这小子刚才抱着自己的时候还肚子咕咕叫，现在饭菜上桌竟然吃得不慌不忙和平时风云残卷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他又不是瞎子看不见。

　　小六子嘴里塞着大酱拌土豆，像一只嘴里塞满食物的小耗子，讨好地朝徐老歪笑了笑，伸手把炕桌边装点心的塑料袋拎起来献宝似地递给徐老歪：“爹，给你留的，你吃！”

　　徐老歪心里一暖，哭笑不得地瞪了这小子一眼：“瘪犊子玩意儿，我说你咋不好好吃饭呢！”

　　但是舍不得儿子的小猫样儿，还是伸手把塑料袋接了过来，伸手拿出一个点心咬了一口。

　　“爹好吃不？”小六子握着勺子，眼巴巴地看着徐老歪。

　　“爹不好吃！点心好吃！”徐老歪没好气地说完，自己先乐了：“小瘪犊子，你爹是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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