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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雪上加霜

　　两年过去了，小六子也算小有成就，能够妥善安排家里家外的开销了。

　　只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徐老歪的住院费。

　　小六子很清楚，哭大拿垫付的手术费啥的，也是有困难的。小六子不想欠别人人情，但他目前也是有心无力，恐怕也只能慢慢还清了。

　　虽然哭大拿未必肯要，但是，他知道徐老歪一定不会愿意欠这个人情。

　　但是住院费不能耽误。

　　他问李寡妇自己爹需要住院多久，第一层意思自然是判断下费用。第二层意思，就是想要确定下自己爹的伤到底有多重。

　　需要住院三四个月的伤重程度，恐怕现在自己爹的这两条腿能保住，已经谢天谢地了。

　　小六子“刷刷刷”在纸上写字的间隙，一对大眼睛还不时地朝徐老歪瞟一眼。

　　目光触及徐老歪两条腿的时候，就像是被田间地头的野蜂子蛰了一下似地，飞快地闪开。

　　他不敢看，也不敢想。

　　受了这么重的伤，眼下的治疗费用先不提，后续的治疗、疗养，肯定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这倒是个麻烦事儿。

　　看来只能借了。

　　小六子琢磨着，挠了挠头，提笔在本子上写下村里可能会借钱给他们家的人的名字。

　　末了，他长叹一声，摇摇头，把笔放下了。

　　看来是时候做个决定了啊！

　　他想。

　　“呃……”

　　床上的徐老歪突然发出一声呻吟。

　　“爸！你醒了？”小六子一把合上本子，爬起来窜到病床前，眼巴巴地看着徐老歪的脸。

　　“六...六子？”徐老歪的声音沙哑又疑惑，他眼睛上缠着纱布，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缓缓摇晃脑袋，隔着朦朦胧胧的纱布寻找光源：“我这是咋的了？这是哪？”

　　“爸，是我。咱这是在医院呢，你受伤了，现在感觉咋样？”小六子尽量压低声音，又急又促地问。

　　“啊？”徐老歪茫然地循着小六子的声音将头转到他的方向上，似乎愣怔了一下，旋即声音猛地提高了一截：“啥！医院！这得花多少钱啊！”

　　因为太激动，还牵连了身上的伤，徐老歪话还没说完就哼了起来。

　　小六子慌忙伸手想安慰大爹，可是不知道手该放哪。大爹浑身都包着，他不知道哪里没伤口。

　　“爸你别着急爸，钱，我大拿伯垫上了。他和我李婶刚走。你别想那么多，身子要紧，就别寻思这些了。养好病再说！”小六子着急地说。

　　徐老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才努力平复住起伏的胸膛，软软的，显是失去了力气。

　　“咋会这样儿啊……”徐老歪绝望地呢喃道，这是雪上加霜啊！

　　“爸，没事儿，你放心，没事儿。”小六子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的爹，只能反反复复地说没事儿，希望能让徐老歪好受点儿。

　　“六子啊！我给你攒了念初中的钱，你可千万别动啊！爹宁愿欠一屁股债慢慢还。这钱绝对不能动啊！知道么！”徐老歪将脸朝向小六子，努力想抬起胳膊，却被疼痛阻止。

　　小六子之前没敢细看，这才发现，大爹的一只手还漏在外面，没有包裹。

　　小六子赶紧把小手放进大爹的打手里。

　　刚放进去，就被粗糙的紧紧攥住。

　　“爹没事儿，爹不怕欠债，爹养好了伤还能去唱戏，但是你学习成绩那么好，可不能耽误！”徐老歪声音慢慢弱了下去，好像刚才的力气用得差不多了，想要多说什么，也有心无力。

　　“爸！你少说话，你好好休息，那些，咱们都以后再说，行么？”小六子哀求道。

　　“行，行，那你先告诉爹，考试考得咋样？”徐老歪强打着精神，满是希冀地问。他还记得今天儿子毕业考试。

　　他因为麻药过劲儿才疼醒的，但是医院开的吊瓶里有安神成分，现在药劲儿上来了，他硬撑着才让自己没有立刻睡着。

　　小六子强撑起一丝笑模样：“老好了，你就放心吧！”

　　徐老歪攥着小六子的手这才松了劲儿，轻轻在小六子手背上拍了拍，似乎心满意足，安心地睡着了。

　　小六子脸上的笑意迅速褪去，被深深的忧虑所取代。

　　医院给徐老歪输液的药，效力很高，整个晚上徐老歪只醒过一次。

　　小六子到医院的食堂打了点儿粥回来，一勺一勺喂给徐老歪喝。

　　徐老歪的情况其实只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那么多木架子散落下来，把他砸得双腿和一只手臂骨折，全身软组织不同程度挫伤，脸上都是细小的划伤，头也破了一块儿，流了不少的血。

　　但是硬是没有伤到脑子，身上除了两条腿的伤情严重之外，其他地方也都还算轻微。

　　之所以小六子看见他的时候情况那么惨，完全是拜身上那些刮伤所赐。

　　徐老歪身上这些刮伤说大还真不大，说小，却也都够缝上一两针的了，所以包扎下来才会缠得全身都是绷带，乍一看怪唬人的。

　　喝了粥，徐老歪就又沉沉睡过去了。

　　小六子把这剩下的小半碗儿有点儿凉了的粥底，唏哩呼噜地吞了，算是吃了个晚饭。他兜里就是点零花钱，他舍不得花。他觉得，饿一顿两顿没啥。

　　小六子又拿着个脸盆跑去医院水房打了点儿热水，用干净毛巾沾了水，给徐老歪擦了擦露在纱布外面的手。

　　小六子正要自己也去打水洗脸，李寡妇来了。

　　李寡妇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她是哭着回到村里的，直到进了家门，眼泪还止不住地流。

　　在家里呆呆做了一会儿，她左思右想，实在是坐不住了，干脆起来做饭，趁着饭熟的功夫，跑去徐老歪家把小六子的常穿衣服打了个包背回自己家。

　　把熟了的饭菜装进铝饭盒里，再用厚实的包袱皮一层层裹好，李寡妇拿好手电筒，锁了门，就往镇上走。

　　她憋着一股气儿。

　　她自己也说不好这股气儿是从哪来的，但是就是心里不舒坦。就好像小六子没有让自己掺和徐老歪的事儿是看扁了她似得，怎么也没法儿想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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