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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艺大师第36章 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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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贵人
这回轮到李寡妇愣住了，她红着眼圈，吸了吸鼻子，不信地问道：“那你说，你是几个意思？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就……”
李寡妇“我就”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愤愤地“哼”了一声，扭身坐到了一旁的空病床上。
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
哭大拿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徐老歪，这才重新坐下来，说道：“这个事儿，我寻思挺长时间了。小六子是个好苗子，这几年在丧唱团里演出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
李寡妇和徐老歪对视了一眼，按捺住心里的疑惑，没有说话。
哭大拿继续道：“小六子和老歪对我扒心扒力，我哭大拿也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更不是旧社会的只会压榨长工劳动力的地主老财，所以，我才会想要跟小六子解约，不让他在丧唱团里继续唱了。”
“为啥？你咋这磨叽呢？信不信我挠你？”李寡妇见哭大拿停下来，又是说了半截话，急了，举起双手示威。
哭大拿一哆嗦，赶紧说道：“这个事儿，我其实寻思很久了，小六子的天赋是真的好，但是一直呆在我这个小鱼池里只能是一直在消耗他的时间和这点手艺，那可是真的白瞎了。我思来想去，只能忍痛割爱，让他去正规的地方，学点儿真本事。”
屋子里一时之间竟然沉静了下来。
徐老歪和李寡妇都能听得出来，哭大拿这一番话，倒是掏心掏肝真心实意地在为小六子做打算。
小六子的一身本事全都是来自徐老歪的传授，属于家传技艺，唱念做打虽然有几分真功夫，但是都十分的野路子，也就是俗称的草台班子，上不得什么台面儿。
在十里八村给乡亲们演出，图的是一乐儿，只要够热闹，没人对你的技巧和艺术水平有太高的要求。
毕竟民间戏曲这一行和那些国粹之流不同，讲究的不多，接地气能吸引住人才是最关键的，不需要啥底蕴啊啥活儿啊啥的。
这样一来就出现了哭大拿说的“消耗”的问题。
丧唱团的受众，恰好就是这些要求不高的观众，田间地头干活儿，有热闹就看，觉得有意思就叫好。
这样的观众接地气，实实在在。但是，也无可厚非地会让演员止步不前。
毕竟，能靠眼前这点手艺哄住观众，谁会去费劲巴力地丰富自己，提高水平，做到更好呢？很多人，都很现实，但又缺少长远眼光。
另一方面，徐老歪能教给小六子的也越来越有限了。
小六子就像是一块上好的急需要吸水的海绵，可是他们这个丧唱团，甚至丧唱团演出的这个范围，都只是小碗里的水。
不够！
对于小六子来说，这点水远远不够。
就像几年前哭大拿在徐老歪家恳切地请求徐老歪同意小六子走上唱戏这条路一样，哭大拿今天也是来跟徐老歪商量，希望徐老歪能同意自己的建议，让小六子去更广阔的世界里学艺的。
“好事倒是好事，可老歪家现在这个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地方不花钱吗？”李寡妇看了一眼徐老歪，说道。
徐老歪低头不语。
“这个事儿我想了很久了，一直没有拿出个确切的想法，所以没敢说，但是最近小六子太拼了，我担心这么下去，他会吃不消，可别把嗓子累坏了。所以才来找老歪研究研究的。”哭大拿有些担忧地说道。
“小六子太拼了？他干啥呢最近？”李寡妇一脸茫然地看向徐老歪。
“这小子背着我让大拿给他每天安排演出呢，啥活都接！”徐老歪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但眼圈红了：“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啊？……”李寡妇眼圈里的泪水泛了起来。
她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小六子这么做的目的。
这小子，怎么就这么懂事得让人心酸呢。
“唉！小六子就是因为现在家里到处都要用钱，才会不念书去挣钱的，你让他去学真本事，他怎么可能答应。”李寡妇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叹气道。
“我就是也寻思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跑这一趟。”哭大拿擦了擦汗，信心满满地说：“我认识镇上评剧团的一个领导，给了我们丧唱团一个免费学习的名额，我想用丧唱团的名义送小六子去学评剧。那可是正规的剧团，每个月还能拿到十块钱的生活补贴，要是学的好，还能跟着评剧团去演出，演出也可以拿到一些报酬，这对小六子是最挺合适的，你们觉得呢？”
他这番打算，真是拿出了十足的诚意。
徐老歪和李寡妇大吃一惊，还有这好事？
徐老歪自然也清楚正规评剧团的名额有多么难拿，虽然哭大拿嘴上说得轻描淡写，但是他也知道，这中间肯定是哭大拿付出了很大的辛苦和代价才搞得到的。
能第一个想到小六子，可见哭大拿对小六子也是打心里十分疼爱了。
这倒让徐老歪对哭大拿又感激和愧疚了好几分。哭大拿真是他家的贵人啊！
徐老歪被感动了，人家对自己一家精心打算，自己刚才却在怪他隐瞒小六子的事情。
不该呀！
徐老歪有些不好意思了，脸都红了：“大拿兄弟，我错怪你了，对不起！这可真是麻烦你了。”
“说啥呢？你疼小六子，我也疼着呢……你这是同意了？”哭大拿看着徐老歪试探着问。
徐老歪笑了：“关键我同意没用啊，小六子那边儿你说了么？”
哭大拿有些目瞪口呆地张了张嘴：“啥？你同意没用？”
“嗨，你可别指望这老家伙了，他跟他儿子讲道理，那是孔老二搬家——竟是输。”李寡妇揶揄了徐老歪一句。心里却也对哭大拿高看了几眼，也内疚自己冤枉了好人。
“嗨！得，那我去找小六子问问！”哭大拿一拍脑门儿，哭笑不得地说。
“估计也白问。他现在就想赚钱。”徐老歪谈叹气，不抱任何希望。
“那也得试试，我去做工作，你们也旁敲侧击。”哭大拿想站起来，却哗啦一声，凳子散架了。
“瞅你那胖样，就不能少吃点？白瞎一个凳子了。”李寡妇含着笑，嘲笑哭大拿。
“咳咳，我这是天生的，喝凉水都长膘。”哭大拿一脸尴尬。
“你要是托生猪就好了，准保卖个好价钱。哈哈哈。”李寡妇大笑。
徐老歪也忍不住笑了。
“大妹子？你咋这么会埋汰人呢？小心找不到下家！走了！”哭大拿咧嘴说着，大有深意地看了徐老歪一眼，波澜壮阔地走了。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李寡妇冲着哭大拿背影啐道，偷瞄了徐老歪一眼。见徐老歪傻笑地看着自己，李寡妇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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