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第二章：渴望读书一波三折

　　若是平常，夏季的南方，天气都是忽有大雨，可是今天……总是苏建国满心的苦楚，这阳光依旧阳光灿烂。

　　是的，阳光灿烂，与他苦涩至极的心形成了如此鲜明的对比，仿佛老天都跟他过不去似的。

　　许是哭累了，他拿着衣角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红肿着眼睛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

　　尽管心里已经是跌入谷底，可他依旧执着的想要复读，故而他还是选择了与成建军一样的参考书。

　　将参考书放在胸口，他慢慢的走着，一步一个脚印，走的是那般的慢。

　　他能瞥见两个老头盘坐在地上，笑着杀上一盘，那堆高的象棋棋子，便是他们的战利品。

　　那半白半黑胡须的老头，笑的是那般的快乐，仿佛世上没有什么比下棋更快乐的了。

　　可是这样的快乐，只属于那老头，他的生命里只有苦涩。

　　不远处，几个戴着红领巾的孩子，围着卖冰棒的小贩嬉笑。

　　拿着冰棒的孩子，笑的是那么的单纯，仿佛炎炎夏日只要吃一口冰棒，便是他最大的快乐。

　　这样的快乐，无忧无虑，而苏建国从小到大从未感受过无忧愁的快乐。

　　心酸让他的鼻腔灌满了苦涩，想哭，泪已干，想大吼一声，却无言可对。

　　只能默默的走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仿佛一切的事情与他无关，可，确实与他毫无关系。

　　仿佛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是如此的快乐，只有他栽在泥潭，难以自拔。

　　慢慢吞吞的走回家里，已经是夕阳西下，他的父亲正在抽旱烟，看苏建国走回来，也只是瞥了一眼，便将旱烟敲打鞋底几下，转身走入屋内。

　　苏家小儿子抱着一个竹制的球走过来，这是苏建国父亲编椅子剩下的材料，因着怕浪费，就给苏家小儿子做了一个球。

　　摇摇晃晃的苏家小儿子，走到苏建国面前，“哥哥……球球……”

　　苏建国看着苏家小儿子那一脸希冀的模样，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的小弟弟是不懂他的心情的，而他也没心情陪小弟弟玩耍。

　　苏家小儿子走来扯了扯苏建国的衣角，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不肯放弃。

　　正在这时，苏家二丫头和三丫头背着竹篓走了回来，她们跑到山上去打了一些猪草。

　　苏建国看向自己的二妹和三妹，三妹还没有竹篓高，背的是那般的艰难。

　　苏家二丫头赶紧放下竹篓，将手在身上蹭了蹭，蹭去泥土后，快步走过去将苏家小儿子抱起来，嘱咐三丫头道：“三妹，你把竹篓放在这里，带着小弟去吃饭吧。”

　　三丫头伸出带有结疤伤口的小胖手，这手上的伤口是山上带刺的草划伤的，看那结疤的程度，像是刚结疤没多久。

　　三丫头费力的抱起苏家小儿子，怯懦的看了一眼苏建国，快步走向厨房。

　　苏家三丫头从口袋里拿出十几张满是毛边的一角钱，“哥，这是我攒下来的钱，要不我不上高中了，你读大学吧。”

　　苏建国望着二妹手里的钱，握紧怀里的书，知识改变命运，他不是自私的只想着自己的人。

　　可是他真的渴望能够通过高考改变自己的未来。

　　苏建国的眼里闪过矛盾，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却也说不出接受的话来，只能闷闷的推开苏家二丫头的手。

　　“不用。”苏建国近乎狼狈的转过身，二妹的懂事让他仿佛是家里那个最不孝顺的孩子，这样的感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尽管苏建国有负罪感，可是他一想到成建军母亲为成建军的操心的那个模样，他就嫉妒，他也想为自己再争取一次。

　　“爹……”为了这仅有一次的争取，苏建国决定跟父亲好好谈一谈。

　　苏建国的父亲放下那破了边的瓷碗，看向苏建国，“啥事？”

　　“我想复读。”苏建国低垂着脑袋，他知道这句话很自私，可是他……忘不了成建军母子在新华书店的情景。

　　那情景刺激着十八岁的苏建国，他不想输给他人，落于人后。

　　“咋？你还复读？”苏建国的父亲一脸痛心的看着他，“老大，你知道咱家已经付不起你的学费了。”

　　“可是爹……每个人都有学习的机会，为什么我不能有？”苏建国不想听他父亲老生常谈的话，他不想退缩。

　　“爹不是不让你学，可是你没考上……”苏建国父亲的这句话刺激了他。

　　“爹，我不过是失败一次，你怎么知道我下一次还会考不上？没试过怎么知道考不考得上？”苏建国急切了起来，他的内心是矛盾的，负罪感和拼搏心，撕扯着他的理智。

　　“就算你考上了，可是老大……大学的学费咱家……”苏建国的父亲犹豫道。

　　“大学有勤工俭学，我会靠自己赚学费。”苏建国肯定的跟父亲说道。

　　“老大，你都十八岁了，咱家的经济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苏建国父亲的话让他又想起自己在新华书店见到成建军母子的情景。

　　那新华书店内，成建军的母亲为着儿子的学业，满是信心，更是为了让孩子学好习，亲自挑选书本。

　　他的父母没有像成建军那样，为了他的学业，出谋划策，也没有为了他的前途，鼓励支持。

　　他的父亲只会跟他说家里贫瘠，无法供他读书。

　　他的母亲只会远远的看着，不发一语，永远的不发一语！

　　他为什么会出生在这样的家庭？

　　假如他有成建军那样的父母，他又何必背负内疚？他不该是舒舒心心的准备复读备考吗？

　　苏建国环视自己的这个小屋，家徒四壁，所有的东西都是老旧而且破损的，就连他的鞋子都是有磨损的。

　　他多少年没有一件新衣服了？快五年了！

　　他从小学开始，总是捡成建军不用的铅笔头来做演算习题，就因为他生在这样一个孩子多而且贫穷的家里！

　　苏建国因着脑海里有着成建军母子的情景，因着新华书店内，那一个个陪孩子来买复读书籍的家长而刺激了心神。

　　这一刻，苏建国理智在崩溃，他在埋怨，甚至是怨恨自己生在这样一个可怜的家庭！

　　“爹！我就是想要复读，无论如何，我都会去读书！”苏建国第一次任性，他大吼的对着父亲说道。

　　“可是……”苏建国父亲一脸为难的模样。

　　“没有可是！爹，我只想考试，我不想做个农民，也不想做个普通的工人！我只想通过考试改变我的命运！你懂不懂？爹……改变命运，改变这个一贫如洗的家！我不想再在这样的家里生活下去了，我不想再穷了，你懂吗？”苏建国的话越来越激进。

　　“爹，你一个月靠着种地和编竹椅能卖多少钱？你能供得起弟弟妹妹们的学费吗？你不能！为什么？还不因为咱们家穷吗？爹……我们家再也不能穷下去了，再也不能！”

　　苏建国的父亲眉头紧紧皱着，他望着苏建国那从未有过的亢奋，心里酸涩至极。

　　“是，是爹没用，没办法给你一个富裕的家。”

　　苏建国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只顾着说服自己的父亲，不顾他的话多么的伤人。

　　“爹，知识是能改变命运的。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改变咱们这个家的，我一定会的。”

　　苏建国的话像是感动了他自己一样，他越说眼睛越明亮，仿佛看到了未来的模样。

　　“行吧……你想读书，就读吧。”

　　苏建国的父亲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只留下苏建国独自在屋里。

　　苏建国望着父亲那步履不稳的模样，才反应过来，自己无意中说出对家里贫穷的厌恶，而这样的厌恶刺激了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身体不好，又是连日里劳作，他不该如此的跟父亲说话。

　　可是，当他考上大学后，他会好好的报答父亲的。

　　苏家二丫头端着窝窝头，走了进来，看着伏案读书的苏建国，轻声说道：“哥，爹半夜出去跟亲戚借钱了，你放心，咱家一定让你继续读下去。”

　　苏建国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拿着窝头往嘴里塞，他不敢说话，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懂事的二妹。

　　苏建国不过在家里复习一个月，暑假还没结束，他的父亲因着劳累，又赶上中暑，被急急地送去医院。

　　医院的走廊里，苏建国反复干洗着脸，父亲虽然没有什么重病，却因为连续的劳累，半年内不宜继续劳作。

　　父亲为了他欠了一屁股的债，如今家里已经米粮无多，整个家庭的重担，一夜之间，压在了苏建国的身上。

　　苏建国无力的垂下手，闭上眼，头靠在医院的白墙上，强忍着泪水不涌出。

　　他知道，自己怕是再也没机会考大学了。

　　人都说苦孩子早当家，可谁知道，苦孩子当家的痛与哭？

　　此时成建军的家里，成建军正在吃着煮地瓜，他唯一的妹妹，那个十三岁的妹妹，调皮的走了进来，一把抢过他的地瓜，骄傲的说道：“哥，娘说你今天要是习题没做完，就不给你吃饭。”

　　成建军歪着身子看自己的妹妹，“去去去，你暑假作业做完了吗？就来管我的事。”

　　“娘说你们男人管不住自己，就得靠我们女人管着。娘给我这个了，让我盯着你，你要是偷懒就打你。”成建军的二妹拿出一根木尺。

　　这是成建军母亲给人裁布做衣服用的木尺。

　　成建军二妹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摇晃着脑袋，像是以前私塾教书先生盯着学生的模样，煞有其事。

　　成建军弯起嘴角，“行，成二小姐，劳你大驾了。”

　　“要叫我成老夫子。”

　　“好……成老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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