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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李老师来了

　　天刚蒙蒙亮，古老而宁静的大山里，依山而建的农家小屋星星点点，笼罩在蒙蒙雾气中。湿润的空气中带着丝丝醉人的花香，混着泥土的气息，让人神清气爽。

　　几个雄浑的声音打破宁静，将大山从沉睡中惊醒。

　　“嘿，老王，听说了吗？天福大哥的大儿子李永忠当老师了。”

　　“啥？李永忠不是在城里念书吗？今年还不到17岁吧，成绩那么好个娃，怎么会不读了。”

　　“还不是因为没钱嘛，听说考上了重点，却读不起，准备出外打工，被老李老师劝回来接他的班了。”

　　“是啊，可惜了我们村的小才子啰，哎！我们木果村就是地薄啊，出不了人才哦，最有希望考大学的小才子也没能冲出大山啊。”

　　大清早的，木果村的村民们就扛着锄头，上山种地，路上碰到邻居就唠开了。

　　李永忠当老师这件事，给闭塞寂寞的村里带来了几分新鲜感，成了村民们热议的话题。

　　这时，银春爸爸走了过来，接过话头说：“是挺可惜的，不过有这样的才子当老师可是好事，要不然我家银春就被耽误了。这几年换了好几个代课老师，没一个能在这穷山沟待长久的。”

　　“是啊，这个班越来越差，再这么下去，这个班的娃娃可就完喽！老李老师辛苦了一辈子，轮到退休居然得了绝症，可还是时刻关心着这班娃娃呢。哎，好人命不长啊！”一位年长的村民感叹。

　　说起这木果村，却是大大有名。因为它是“三贫之地”，贫困县贫困乡的一个贫困村。位于奉县东北部，距离县城40多公里，是一个人口不足一千的贫穷山村。

　　坐落在保子山脚下，前有险峻无比的轿顶山，后有巍峨峻拔的摩天岭。三座大山环绕，留下巴掌大块天，给村民仰望蓝天的机会。

　　唯有东南方稍微开阔，像是给闭塞的小山村开了一道外出的门户。一条小溪从保子山蜿蜒而下，哗哗的溪水清澈透亮，像一条亮银带子向东南方向延伸，最后汇入长江。

　　这样的地理环境，清幽古朴，山清水秀，倒是适合旅游，却不太适合人居住。

　　全村占地很广，一个村子方圆几十里，但土地贫瘠，人均不足一亩地，靠土地为生的农民，日子过的实在有些艰难。

　　90年代初，古老的木果村仍然沉睡在茫茫大山之中，改革的春风犹如清风拂面，没有唤醒村民陈旧的思想。

　　不过，农村土地承包责任制的实施，倒是调动了村民搞生产的积极性。全村人开荒种地，早出晚归，靠着勤劳和节俭，基本上解决了温饱问题。

　　而且在村里修建了两间土坯房，办起了一所像模像样的小学，请了两位民办教师，肩负起了村里百十个孩子的未来。

　　此时，村民们口中的老李老师和“才子”李永忠正迎着朝阳，相互扶持走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向学校赶去。

　　老李老师大约五十多岁，浑身瘦得皮包骨头，一件干净的蓝色中山服挂在身上，被凉风微微鼓起，老人打了个冷颤。苍白的脸上，两个深陷的眼框下方，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幅老花镜，因为太瘦的原因已有些架不住了。

　　“永忠啊！马上就快八点了，快点走吧，开学第一天可不能迟到。”

　　老人枯瘦的手拄着根黄杨木拐杖，看着旁边的李永忠说道。虽然身体虚弱，可眼睛却仍然是那么炯炯有神。

　　看到老教师越走越快，李永忠心中不忍，连忙劝道：“老师，您慢点，时间还早！”

　　老教师摇了摇头，继续迈着艰难的步子前进，看着身边稚气未退的李永忠，老教师的心情很复杂。

　　李永忠曾经是他最欢的学生，也是他一直期待走出大山的寄托。在木果村是出了名的“才子”，自小勤奋好学，成绩优异。

　　可惜，由于家庭贫困，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外出打工失联。他这次虽然上了重高线，却没办法继续读书了。

　　这次在自己的劝说下，准备外出打工的李永忠，答应了给村里小学代课的工作，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李永忠刚满16岁，高高瘦瘦的身材。脸上棱角分明，浓密的眉毛下面，乌黑闪亮的眼睛还带着几许孩子气。挺直的鼻子，紧绷的嘴巴，给人一种刚毅的感觉。

　　看着自己的启蒙老师支撑着病躯，坚持陪自己前往学校，李永忠有些感动，说：“要不我背您吧，您的病这么重，别累坏了身子。”

　　“瞧你说的，我身子硬朗着呢，快走吧！”老教师展颜一笑，只是脚步轻飘飘的不受控制，差点跌倒。

　　李永忠连忙上前，紧紧的搀扶着他，这是自己最尊敬的小学老师，教了自己整整六年，还资助自己读完了中学。

　　老教师兢兢业业教书育人一辈子，临近退休的年纪，却被检查出得了癌症，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行动十分不便。

　　这一老一少，一个如朝阳初升，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而另一个却是老人迟暮，虚弱不堪。

　　两个反差极大的人走在一起，却极为和谐，像极了爷孙俩。老人在李永忠的搀扶下，艰难的移动着步子。

　　从他们家到学校，要走将近五里山路，狭窄的山路沿山绕行，崎岖无比。一边是悬崖峭壁，一边是深沟险壑，很多地方需要攀岩附葛才能前行。

　　而且途中还要经过一条小河，水流很急，水没过膝盖，带来很大的冲击力，宽有十多米，中间放有一些大石头，行人靠踩在上面过河，若是没踩稳，定会落入水中。

　　从6点30分出发，直到8点钟才赶到学校，总算没有迟到。不过看着满脸汗水，不停喘息的老教师，李永忠心里极不好受。

　　对于一个重病的老人来说，走这么远的山路，实在不容易。

　　可老教师为了把这班孩子，放心的交到自己手中，也为了让自己敢于走上讲台，上好第一堂课，硬是坚持着陪自己来到学校。

　　“耶，老师来啰，快点来看新老师喽。”

　　“呀！李老师，我们老李老师来了！”

　　“旁边还有个大哥哥呢，不会是我们的新老师吧！”

　　一群孩子看到老师来了，在学校操场上欢快的叫着，跳着。开学第一天，他们总是特别兴奋，红红的脸上洋溢着童真，张扬着活力，打破了山里的宁静。

　　几个穿着凉鞋的大孩子打闹着，翻滚着，跑上前来迎接老师。一不小心，穿旧了的凉鞋脱胶了，踢飞出去老远，引来旁边的孩子哈哈大笑。

　　李永忠扶着老教师在孩子们面前停下，打量着自己的这班学生。

　　他发现孩子们穿着朴素，好多衣服已经褪了色，还有个别同学甚至打着补丁，穿着破旧的凉鞋。

　　他们背着五花八门的书包，有帆布包，也有布口袋，甚至还有塑料袋子。脸蛋红红的，个别学生脸上还挂着鼻涕，一个个正好奇的望着他。

　　等老教师走近了，孩子们恭恭敬敬的行礼，大声喊着：“老师，早上好！”

　　老教师是他们的启蒙老师，虽然只教了他们一年，可在孩子们心中的地位，却无人能够取代。

　　只是，老教师三年前患了重病，带病坚持了两个月后，便一病不起，孩子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慈祥的面孔了。此时见到老教师，一个个都非常高兴。

　　“同学们好！”老教师看到孩子们，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高兴的向孩子们打招呼。

　　这些孩子的名字大都是他起的，一转眼，都已经长这么高了，还真是时光易逝啊！老教师心中一阵感慨。

　　然后指着旁边的李永忠介绍：“孩子们，这是你们的新老师，小李老师。”

　　“小李老师好！”孩子们再次恭身行礼，声音此起彼伏，李永忠却第一次感受到了师道尊严。

　　他抖了抖身上的新衣服，用手摸了摸黝黑浓密的头发，轻轻点了一下头，板着面孔，想让自己装得老成一点，“同学们好！”

　　他拿出钥匙，打开破旧的木门，打量了一眼自己以前学习过的教室，感受到一阵熟悉的味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教室里并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地面更加凹凸不平，留下了岁月的痕迹。阳光透过屋顶的破瓦片漏了下来，倒是为阴暗的教室增添了几许明亮。

　　黄泥筑起的讲台上摆放着一个讲桌，两根木杈支撑着一块木黑板，有些地方已经黑漆脱落，写不上字了。

　　课桌是由几块木头拼接而成，破烂不堪，稍微一动，吱嘎吱嘎的响，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架。每张两人桌大都坐了三名学生。

　　这样的教室，太简陋了！木果村，太贫困了！

　　老教师拉着李永忠来到讲台，给孩子们讲话：“同学们，一转眼三年过去了，你们都长高了。我身体有病，不能再教你们，以后就靠小李老师了。他虽然年轻，可知识丰富，做事认真，我相信他一定能把你们教好。你们一定要听小李老师的话……取得更大的进步，将来……做一个有用的人。”

　　说完这几句话，像耗尽了老教师的全身力气，在李永忠的搀扶下，坐到旁边的一个凳子上，为他“镇场子”，同时也有考校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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