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第11章 血气方刚

　　我俨然成了文学青年，我的讷言成了惜字如金，成了深沉的思考，我的破衣服，似乎也带着不修边幅、落拓无形的浪漫了。这充分说明，精神的力量是可以战胜一切的！甚至我发现都有同学开始模仿起了我说话时略带结巴的语调。

　　这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我也不再因为我的那些梦而产生负罪感，我甚至起了雄心，我要娶小颜，做局长女婿，光明正大的跟她做梦里的那些事情！我甚至都忘记要买一条新裤子的事情了。

　　我开始更加疯狂的迷恋课外书，骂我流氓的小颜依然会来跟我探讨文学，在她羡慕和期待的目光中，我苦苦的写着豆腐块儿，投遍了高疯子定的所有的报刊。

　　但是，却再也没有什么文章发表过，功课却都拖了下来。

　　“醒醒吧！”高疯子对我道，“只是给你尝到了点儿甜头，让你知道付出就会有回报，知道怎么用聪明的付出，来博得最丰厚的回报，你还真以为你现在就能成个作家了，”

　　高疯子又道：“没有痛苦的灵魂，怎么可能有深刻的作品，何况，现在不像以前了，单单依靠生活的苦难就能成名成家，这回只是让你看到知识的力量，让你好好学习的，考上大学，有了广博的阅读，经过专业的训练，将来才有可能，有可能，成为一个作家……”

　　他说的什么，我一点儿也没听进去。不过，我再也没有作品能发表。终于，期中考试，我的成绩单上，除了语文一枝独秀，数理化几门课都挂了红灯，母亲也被小个子请进了学校。

　　母亲回来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却把我爸那一书柜的书都拿了下来，锁进了箱子，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听到了屋子里传来她的叹息声。

　　我被彻底的打击了下去。随着这一阵热度的过去，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我又缩回到了原来的角落，看着小颜和苏明明又继续一块走一块儿来，我又成了被老师和同学遗忘的角落。

　　失落中，放在高疯子那的十块钱稿费，成了我唯一的盼头。

　　不过话说回来，一个少年的生活，怎么可能全都是灰色呢？越往后来，我发现，跟高疯子在一起的时光，就越快乐起来。他现在也开始给我补习功课了，虽然不多，而且没少在我的脑袋上打脑崩儿，说我这个脑瓜儿真是没得谁了，不过很快又会说，比大多数人是强多了，但是不能跟陈景润比，以后最多只能做个二流数学家。

　　我登时由沮丧又转为亢奋，数学家，末流的我都愿意，别说二流了。

　　除了功课，高疯子还带着我开始打篮球，学校的球场和那两个破烂的篮球、足球都是我俩的。

　　“看什么！犹豫什么！”高疯子拦在我前面，冲着我恶狠狠的吼道，“拿出你的狠劲儿来，要狠！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拿出你的血性来！你要当个懦夫还是大人物！你要一直当个让人可怜的笨蛋吗……”

　　我瑟缩的抱着篮球，终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破球鞋秃噜起一阵土尘，狠狠地撞开了他，篮球带着公牛般的愤怒，狠狠地砸在了几块烂木头的篮板上，崩起了一阵碎木屑。

　　“啊--！”我攥着拳头，像少林足球里的星爷，站在篮架下，胸口起伏，大口的喘着气。

　　“好，年轻人，就要有血气！”高疯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吐掉了嘴里的灰土。

　　他虽然腿有些瘸，但是篮球其实打得很不错，我有时甚至能看到他当年在球场上的青春风采。不过现在，在他的调教下，我凭着少年的血气和蛮横，已经碾压了他。

　　这样的活动也给了我明显的变化，我又窜高了，课外活动的时候，我偶尔替补上场，进球之后，那些从未把我纳入圈子内的男生也会说：“没想到，马有才这家伙还会打两手呢……”

　　这也是高疯子教会我的一个道理，要想获的与他人的社交，只有一个稳定可靠的路子，就是你对他人有用，直白的说，就是你要够强，能帮助他人、引领他人，有让人崇拜、羡慕的地方，要不然，就算你再与人为善，热心对人，也只能被人看作是廉价的善意，乞讨式的社交。

　　星期天的时候，高疯子经常会带我去钓鱼，我们会到城南的小河边，那时郊外还有大片的树林和无主的竹林，我们会选好青竹竿，砍上三两支，高疯子用竹子和他老婆的绣花针，就能做出很漂亮的鱼竿。我跟着他，很快也学到了这个手艺，到现在，我还珍藏着当年我自己亲手做的那根鱼竿。

　　河水都很清澈，里面有趴地虎、小参子、泥拱子，长钓竿还能钓上来巴掌大的草鱼、手臂长的大红鲤鱼。看着大小的鱼儿被猛的提出来，在半空中甩着水珠儿，别提多快活了。

　　有的时候钓的多了，高疯子便带着我钻菜市场，留下自己吃的，其他的都卖出去。他在这方面的精明程度，出乎我的意料，这家伙，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能把书本上的那些数学知识，精准的用到实际上来，而且还有很多实用的知识。比如有的时候，我们会自己摆摊，不惜花上个把钟头的时间，自己吆喝卖，但是有的时候，则直接打包一股脑儿的给了鱼贩子，他告诉我，这取决于当时我们的时间成本；有的时候我们会去这个菜市场，比较后，又会转去另一个菜市场，这是抓住什么价格波动的波峰；还有的时候，明明还剩很多小鱼，他却好像不耐烦等了，干脆买一送一，却还振振有词，教我说这是什么边际成本和边际效益。

　　总之，他的小算盘打的格外精明，如果他天天买菜的话，一定能比他老婆去买省不少钱。

　　既然这么牛逼，干嘛要扣着我的十块钱稿费啊，弄的我到现在还死皮赖脸的穿着那条旧裤子。

　　“十块钱算得了什么，要是老心心念念这个，还有什么出息。”这家伙有一回醉眼朦胧的道，好像知道我的心思似的。“好好参透我教你的，将来赚大钱！知道吗，要赚大钱，最主要的，是认清时势，抓住趋势，能看清将来五年、十年后的形势，那才是真的厉害呢……”

　　说的你好像很牛逼似的，那你为什么自己不赚呢？

　　“嗯，过几天，搞一次大的，也让你见识见识……”高疯子道，他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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