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第33章 坐在下手的人

　　姜总虽然粗俗，不过他的饭局，能参加的也都不是泛泛之辈。要不然，他也不会对自己和儿子的形象，这样重视了。

　　从我的本性来讲，我更想回去，自在的躺在床上看我的书。可是高疯子的笔记上说了，在你成长的时期，对一切外界来的邀请，都要说是，不要拒绝，这样，你就能打开更多的窗口，有更多的成长的机遇。哪怕错了也不要紧，因为你年轻啊。

　　他的这个观点，跟后来出现的一部电影无比巧合的雷同了，金凯瑞主演的喜剧片《好好先生》。

　　我答应了，事实证明，我这回的答应是正确的。在姜总的饭局上，我见识了不少各行各业的精英，有生意老总、有政府官员，还有其他三教九流的社会人物。

　　我和姜总其实是各取所需。我能结识更多人物，见识更多场面，而姜总带着我，因为我体面的外表和大学生的身份，又能给他涨了不少面子。

　　“怪不得前段万向节厂的老鲁，专门花了几万块的高价，请了一个大学生到厂里，”姜总感慨道。我的出现，确实给他涨了不少面子。

　　我在酒桌上有很多的身份，有时候是部门经理，有时候是办公室主任，有时候是他公司的顾问，有时候甚至是他的副总。

　　我并不奢望以我现在的资历和实力，能和姜总饭局中出现的那些大佬们攀上关系。事实上，我应该做的很明确，高疯子早已经把这条心得记录了下来：在你年轻的时候，更应该结交跟你一样年轻、可能无权无势、但是有成长性的朋友。就像买股票一样，买还没有成为热门的潜力股，这个时候的投资，并不需要多少的成本，但是时间会让它的效益千万倍的放大。

　　所以，吃饭的时候，我的重点，并不是坐在上首的那些人，而是我身边的、那些并不是主角的人。

　　在一次饭局上，我就这样关注到了小侯主任。主任这个称呼应该是职场、官场上最万能的称呼了，涵盖了几乎所有的级别。侯主任比我大不太多，三十多岁的样子。

　　那天晚上，姜总和几个老总，请的几个部门的领导，侯主任虽然是主任，不过却是个小主任，所以只能坐在我的身边。跟酒桌上的欢声笑语、指点江山没什么关系的，除了做服务的我，就是一直默默喝酒的他了。整个晚上，他都没怎么说话。

　　他去卫生间的时候，脚步已经有些踉跄，我忙跟了出去。

　　“今晚有些贪杯，见笑了……”他站在马桶前，对我不好意思的笑笑，脸上带着酒精的酡红，还有一丝无奈。

　　“侯主任，有什么心事，信得过我的话，不妨说说，说出来，或许能好些。”在几杯酒的作用下，我直言道。

　　出了卫生间，我们来到了走廊尽头的角落里。他掏出了一包皱巴巴的中华，递给了我一支。“招待烟，你让我自己买来抽，我是抽不起的。”他说。酒精让他无比的坦诚。

　　我接了过来，给他点上了火。“唉……还不是跟老婆闹的……说来见笑，鸡屁股大的一点儿事……”他长吁了一口气。

　　“……我们从农村到城市，奋斗了这么多年，现在能站稳脚，也该知足了，可是她说，什么苦她都能吃，都能忍，可是给孩子一定要最好的，她不想再让孩子重复自己的路。这不，一定要跟别人一样，把孩子送去最好的幼儿园……但是跨区费要一万多，这还是找了关系的……唉，两万多，把我难倒了……人家的孩子都已经去上了，老婆嫌没本事，孩子哇哇哭闹……今天这饭局，本来不想来的，哪有这个心情啊……”

　　他转过头，看向了夜色已深的窗外，“……可是又想着，参加的都是老板、大佬，说不定还能找到人帮的上忙……可这，又怎么张的开口呢，真张了口，又能有用吗？”

　　我没做声，坐在我旁边，就是这桌子上被遗忘的角落，确实，不一定会有什么用。

　　“我就不回去了，”抽完了一支烟，他踩灭了烟头，对我道，“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我喝多了，先回去了，哼，会有人问起吗……”

　　他好像自言自语得道，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我，“小兄弟，以后有机会，再聚再聊……”

　　我接了过来，“林业局资源管理处……候处长啊……”

　　“处长……你见过这么窝囊的处长吗？”他摇摇头，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混，马兄弟。”

　　他走了，背影有些阑珊。

　　饭局结束了，回去的路上，我思索了一路，最终还是没能压下内心里跃跃欲试的念头。

　　我自己已经有了三千多块的储蓄，一直窝在手里，在寻找着合适的机会。我拿了出来，又问姜老板借了六千块，算是做预支，这也意味着，我将跟他签了长期的包身合同了，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

　　我凑够了一万元，用报纸包了，在一个下午，找到了候处长上班的单位。

　　站在威严庄重的机关门口，我心里升起莫名的一种感觉，我没有进去，只是让门房打了电话。

　　不多时，他出来了。“是你？没想到，会是你来了。”

　　我把他拉到了一个角落处，掏出了那包好的一万块，塞给了他：“哥，困难都是暂时的，这钱在我手里也没什么用，你先拿着，孩子上学要紧……”

　　“小马，你……你哪儿来这么多钱？”我看到了他眼神中闪过的一丝感激，不过很快，又眼神闪烁的看着我问道。

　　我知道他的小心，忙告诉他：“这是我勤工俭学积攒下来的钱，恰好这么多，再多也没有了，跟任何人也没关系，也没有其他人知道，我也没有任何目的。”

　　“非要说原因的话，就一个，”我看着他，说，“我们是坐在邻座的人……”

　　他一愣，眼神渐渐地融化了开去，闪出了晶莹。“对，对，我们是坐在邻座的人，我们都是坐在不起眼的下手的人，不过，没有人会永远坐在下手的，我不会，你也不会……”

　　他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却转过了头去。

　　就冲他最后一句话，我决定尽全力把事情再做到完美。我想到了高疯子的师弟，系主任刘主任，他是大学的领导，知名教授，或许在教育界能有些能量吧。

　　我带着一包家乡的新茶，找到了刘教授。他看了我一会儿，说：“我试试看吧。”出办公室的时候，他送我出门，对我说：“谢谢你的茶叶，还有，好好努力，平衡好打工、学习和参加社会活动的时间……”

　　三个月后，候处长主动找到了我，去一家茶社喝茶。小小的包间里，就我们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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