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第18章 满是鸟屎味

　　游子远离

　　故乡的味道却熟透了。

　　飞向故乡的鸟儿

　　将巢与鸣叫

　　安在了乡思里。

　　——卷首诗

　　“我说爸，您别问东江新城那边的情况了，行吗？算我求您了！”

　　深夜一点，夏棘青好不容易把自己里里外外“洗剥”干净，钻进被窝，就接着夏言驹从大洋彼岸打来的电话，郁闷得使劲儿嗑刷了近十遍的牙。

　　“我现在一提东江新城，就满嘴鸟屎味！”

　　“青青，你发到微博和微信圈里的照片和信息，是真的吗？”人过中年，面对冗事急务已风清云淡的夏言驹，对儿子的语气难得严肃，“东江新城现的整体状况，难道就是你展示的那样？”

　　“不是那样还能怎么着？还有，您以后不要叫我毛毛！我都多大了？又不是小时候胖乎乎的，老被您说象爷爷喜欢的毛毛虫！”空调开得太冷，夏棘青把被子朝身上裹紧，象只毛毛虫一样在床上扭动，“我微博里的照片不和前几天在微信圈里发的一样啊？路没铺好，交通很难，街不通、没商业，更没您儿子生活、工作必需的休闲娱乐，居民喜欢乱抛垃圾、动不动吵架！”

　　“我在网络上也看到是提前入户、公建配套临时滞后，可我不相信市里不重视居民的生活！你有注意市、区的公共信息吗？那喜欢扔垃圾、吵架的，是个别案例，还是普通情况？”

　　“爸，您给学生提问呢？我看市、区公共消息干嘛？不过是一套说辞，今天开了这个会，明天跑那儿看过现场。要是市、区公共信息有效落实了，粉丝、关注量和点赞量应该蹭蹭地上去！可事实，和羽毛掉在水面一样，连道波都没有！”

　　“毛毛，爸爸是感觉……咱们国内现在越来越不一样！特别是近年来，职能机构服务民生的责任意识前所未有的强，公信度也在不断上升！所以公共信息平台中发布的消息应该是真实有效的，这也是我当初坚持选择东江新城的理由！”

　　“可您能把那些网络信息当房住吗？现在是您儿子我搬去东江，面对着没办法吃饭、没办法购物、更没办法留住员工的囧！”

　　“那是短期的，暂时的困境，爸爸妈妈支援你。”夏言驹的口气缓了下来。

　　可夏棘青脖子从被子里梗了起来，“就算我象姑奶奶一样请个全职保姆，天天奔着跑着给我和员工买菜做饭，一进新房就无欲修行，可网站的业务呢？客户呢？粉丝呢？这些可集中在北岸！我带着公司去东江新城，只怕连杯‘鸟屎咖啡’都喝不上！”

　　夏棘青本身想忘掉那杯“鸟屎咖啡”。为了消除恶心的味道，他刷牙后已嚼了十几颗口香糖、喷了七八次口气清新剂。可这会听着父亲还在微信电话中循循分析，只觉得口里那股子恶心的味道又冲上来！

　　“爸，您就干脆点，让我出国和你们团圆算了，我想我妈！”听着老爷子丝丝理理掰扯东江新城的发展，他决定不做毛毛虫了，一咕噜从被窝里翻坐起来，“新城那边的别墅，您要转就转，不想卖就存着保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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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鸣声，你在树下干什么呢？”

　　东江进了初夏，可东江新城浮动的尘霾依然遮敝着阳光。好在地里庄稼、果蔬和田边林木的生长，并没因为这个放慢节奏，和四处建筑工地里的工人们一样，加倍珍惜着日子，用心努力开花结实的希望。

　　顾警长处理了楼上、楼下两户人家对于安装空调外机的争执，从怡二苑回来，看见自己最喜欢的后辈晚生站在一排防风林下，盯着树顶发呆。

　　“顾叔，您看那几个鸟窝，象不象我小时候，您爬上去帮我掏鸟蛋时一样？”

　　“嗨，啥时候的事儿了，现在谁还愿意掏鸟蛋啊？都讲究保护生态……嗯，我好象那个时候刚转业，对安排到映霞乡派出所当民警，郁闷极了，偏偏老所长天天带着我跑各个村。”

　　“我记得那时候，您到我家就冲我扮鬼脸。老所长忙着和我爷爷说队里的事儿，您会悄悄地吃我手里的玉米、花生、瓜子。”

　　“臭小子，这些事儿记得住，谈恋爱怎么不上心啊？”顾警长伸手掰过谭鸣声的肩膀，看他额角的伤口已结疤，“还好，楼上掉的东西砸得不重。不然，那位小孜姑娘不喜欢你，你又破了相，可怎么找对象？”

　　“……这和她没关系。”谭鸣声低头，忽略自己心中微微的悸动，“我后面没再见到她。”

　　“嗬哟，臭小子，这么说，还真一面有缘，看上啦？那包在我身上，我帮你打听她。”

　　“不用……她说，将来不一定住到东江。”

　　“哈哈哈，我的鸣声，这是要开窍了呀，好，好！……不过，话说回来，你看那几个鸟窝干嘛？你看看，地上都是鸟屎，哎哟，小家伙会拉，这味儿！”

　　一只刚刚会扑腾的雏鸟，停在了枝桠上，看着母鸟回巢，将一坨兴奋的鸟屎排落在警长的袖子上。

　　谭鸣声笑起来，急忙拉了顾警长走开，拿了纸巾替他擦拭，却依然眷恋地看向那几个鸟巢：“您说，马上这边村子也要动迁了，这些树、*也不知会去哪里……”

　　“……孩子，你从小心思重，不能想太多，会累！……这些树有些年数了，应该不会砍，会迁种到其他地方。那些鸟儿们……也会有它们的归处，因为村子虽然拆迁了，可这片土地还在！”看着面带笑容、却对村土满目眷恋的谭鸣声，顾警长心疼，“走吧，咱们回所里去。”

　　“嗯。这片乡土还在，它们也故土难离……只是不知道，它们以后的生活会不会好？”谭鸣声跟着警长回所，却忍不住回头，“您说，东江新城，能给和它们原来一样开心的生活吗？”

　　“你又多想！”警长索性伸手揽了谭鸣声的肩膀，只感觉他挺直的后肩又单薄了一些。这孩子是太忙了吧？真要向所长说说，强迫他休息两天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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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孩子爸，快来看：有*落在咱家阳台上了……是斑鸠吗？”

　　苏*上购置东西却快递不便，这天和几个同学相邀，去东江北岸逛街。苏香妈对着难得的一屋宁静，反而有些不适应，站向阳台四向看风景。

　　下了片刻的小雨，清洗、带走了部分尘霾，让东江新城冷清、空阔的土地上显出微微积极的样子。夕阳远远在地平线上徘徊，天空中五色变幻的彩霞为这片即将迎来改变的土地送着默默祝福，为远近一片片农田与一处处建筑工都镀上了温暖的色彩。

　　农家小院和动迁楼里的饮烟分别萦绕出来，远远近近的，让这位远乡新驻的少数民族妇女似乎嗅到些家乡生活的味道。当扇动着翅膀的鸟儿羞涩地落在阳台的花架上时，她竟象一位少女般，惊喜地呼喊起来。

　　“我来看看！”苏师傅闻声赶出来，看着那只惊慌飞起的鸟儿笑了起来，“嗨，你是什么眼神儿？那是人家养的鸽子！”

　　“噢……我眼花了。”苏香妈不好意思。

　　苏师傅看着暮色染红了妻子皱纹渐深的额头，叹息着轻轻揽了她的肩膀，“家乡的斑鸠，这城里不一定能看得到，但我每天在小花园里散步，总能听到*的叫声。和我认识你那当口，在山里听到的象！”

　　“是吗？”妻子将头轻轻靠向丈夫的肩膀，“不怕你说，有几次，看着这冷冷清清的东江新城，我都有回乡的念头。”

　　“呵呵，你要回乡，我肯定跟着！不过咱们香香肯定不愿意！”苏师傅朗朗地笑起来，“你想延边家乡，以后我多陪你回去住住……咱们在东北那里的家，条件也是慢慢好起来。”

　　“你又安慰我。”苏香妈嗔着丈夫，“我知道你喜欢东江新城，没搬的时候就稀罕这里！”

　　“我是稀罕和你们在一起！”苏师傅和妻子看小小的精灵展翅在天空飞翔，叹息，“没这动迁房以前，我和香香爷爷就挤住在老街十多平方的小房里，想接你们娘俩过来也没条件，只能让你一个人在延边带着香香。现在好了，爷爷在隔楼独自一个小套，我们呢，可以和香香住一套这么敞亮的房子。我当然盼着这东江新城变好！”

　　”美得你！”苏师母笑起来，却又心急，“咱闺女怎么还没回来？再晚，公交可就没有了！哎，这新城的交通什么时候能好点啊？或者，快递方便点，也省得香香老朝南岸跑！”

　　“别急，要么咱们先吃饭？吃好，我去公交站等着香香。”苏师傅建议。

　　“嗯。”苏香妈要去端饭菜，却看见花架上一点点的痕迹，“这是什么？”

　　”苏香爸看着，乐了，“呵，是刚才那*干的吧？这鸟啊，也认家，熟悉了环境，熟悉了人，就放松了，没羞没躁地到处乱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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