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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5章 一视同仁

　　星期六和星期日到了，按部队的惯例，双休日时间，干部战士除了按比例需请假上街购买洗衣粉、肥皂、牙膏、牙刷，还有文化用品的外，其余的人都可在警营里自由活动，如可以到操场上打篮球，也可以在宿舍里看书读报学习、写家信，也可以去洗洗澡、洗衣服，或是到会议室看电视，还可以尽情地玩扑克。

　　扑克的打法是多种多样的，有打“K十五”的，有打“升级”的，还有打“拱猪”的。

　　今天不仅是星期六，也是中秋佳节。更准确地说，今天也是程玉刚到文工团履职的第一天。一大早，他就悄无声息地将政策研究室办公室的一些书籍和自己写过的材料底稿搬进了原政委曹万光的办公室。这个办公室是个套间，外面是办公室，里面是寝室。他搬了三趟书籍，其间，老实、勤快的通信员邓永泉要帮他搬，被他谢绝了。原因很简单，文工团就在总队的大院里，也没有几步路，程玉刚认为没有必要麻烦其他人。他今天早上骑着自行车就从家里把床上用品与洗漱用具带来了。他与邓永泉一齐动手，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把床铺、书柜与办公桌收拾停当了。

　　程玉刚收拾好办公室后，就让邓永泉带路，他要去男兵、女兵、勤杂班的宿舍看看。从某种角度上讲，到现在为止，程玉刚到文工团才三次：第一次是他认为自己“口出狂言”研究洪燕“走留”的事，第二次是政治部主任张晨林与干部处长到文工团会议室向干部战士宣布他的任职命令，今天是第三次跨进文工团。对于他来说，文工团的工作他比较陌生，也是门外汉，现在还不认识几个干部和战士，他想抓紧时间早些进入工作状态。

　　当邓永泉带他快要走到男兵宿舍时，男兵队队长周慧志刚从厕所里解手出来，就问：“程政委，今天星期六您也不休息？”

　　程玉刚说：“我还不认识大家，你来帮我介绍介绍！”

　　周慧志笑道：“好啊，好啊！今天除几个上街外出买东西外，其余的人都在！”

　　程玉刚关切地问：“听说你爱人病了，你不陪陪她和孩子？”

　　周慧志唉声叹气地说：“没有办法，这周我值班。她老毛病了，吃了不少药，也住了几次院，就是不见好转！”

　　程玉刚说：“得的啥病？”

　　周慧志很平静地说：“乳腺癌！”

　　程玉刚吃惊不小：“乳腺癌？你不着急？”

　　周慧志无可奈何地说：“我也很着急，但我不是医生，光着急也没有办法！”

　　程玉刚从文工团的花名册上获知，周慧志与吴艳阳是 1993年6月任的副营职干事，全文工团除了他俩是干部中职务最高外，还有八个正连、副连、排职干部。

　　男兵队与女兵队的宿舍都在三楼的一层楼上，分别都是一百二三十平方米的大房子，光线充足，窗明几净，每个宿舍都住着二十六七个人，床铺均靠两面墙安置，床铺与床铺之间有每人的一个床头柜。两排床铺中间还有宽阔的活动空间，相比程玉刚过去待过的基建工程兵交通部队官兵住的大通铺，这里的住宿环境好上百倍。

　　男兵队与女兵队宿舍的中间有一个五十多平方米的房间，是炊事人员、驾驶员、通信员住的宿舍，人们习惯地把它称为“勤杂班”的宿舍，用周慧志的话说，这是男兵、女兵宿舍的“界河”，都是二十岁左右的人，正是情窦初开的花季年龄，部队的纪律条令规定，战士之间不能谈情说爱！所以，把男兵、女兵宿舍隔开，是有好处的。

　　勤杂班今天没有人外出，除司机冯平均、通信员兼文书的邓永泉外，其余的炊事班的五个人程玉刚都不认识。程玉刚一进勤杂班的宿舍，就看到有三个战士正横七竖八地和衣躺在床铺上睡觉。整个宿舍内显得比较凌乱，有半间房子堆放着面粉、粉条、大米之类的食品。

　　穿着整洁、西装革履的志愿兵、司务长汪晓明正在往脖子上打领带。程玉刚一进门，还没等随同的周慧志介绍，程玉刚就伸出手去，要与汪晓明握手：“你就是汪司务长吗？”

　　汪晓明因为正聚精会神地对着写字台上的镜子打领带，没想到程玉刚会来宿舍，所以听到程玉刚的问候后，赶紧放下正在打领带的双手，与程玉刚握了手后，又向程玉刚敬礼：“程政委好！”

　　由于他的领带还在胸前歪歪斜斜没有打好，一副滑稽相，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程玉刚说：“打扮得这么漂亮，像个新郎官。你要出去？”

　　汪晓明直截了当地说：“今天我要去看看曹政委，啊，曹副处长给我介绍的对象，我们都交往了几个月了！也是我们老家的！”

　　周慧志解释说：“我们郝副政委、曹副处长与汪司务长都是老乡！”

　　汪晓明说：“对，对对！两位老首长都很关心我！”

　　程玉刚说：“啊，知道了！你今年二十六岁了，转志愿兵也两三年了，也该找对象了。你抓紧收拾嘛，收拾好你就去嘛！”

　　汪晓明说：“是，是。程政委，您来之前也不打个招呼，我们好把宿舍收拾整洁！”

　　程玉刚玩笑道：“今后你要带着大家把你们宿舍收拾得像你今天穿戴这样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哈！”

　　大家笑了。

　　几个睡眼惺忪的战士也从床铺上爬了起来。

　　程玉刚一一与他们握手，说：“辛苦了，你们辛苦了！”他看着墙角处，有两个床铺，内务整得很整洁，腰带、挂包、警帽也摆放得比较规范，问道：“这是哪两位的铺？”

　　冯平均说：“政委，这是我的铺！另一个是邓永泉的。”

　　程玉刚夸奖道：“不错，不错！你们宿舍的人都要向你俩学习！”

　　冯平均谦虚起来：“没啥，没啥！”

　　在女兵宿舍，倒是没有一个睡觉的，有的三五个女兵坐在床铺上嘻嘻哈哈在聊天，有的坐在小凳子上伏在床铺边写家信，有的想考学的女兵在拿着书本认真学习，也有的已去机关的洗澡堂洗澡去了，所以女兵宿舍也就没有几个人。大概是因为女兵队队长吴艳阳在程玉刚家照顾洪燕去了，没有人抓内务卫生管理的原因吧，有的女兵大衣也没有叠，放在枕头边，叠起来的被子，看上去既不像馒头，也不像花卷，更别说像“火柴盒”“豆腐块”那么方方正正、有棱有角的了，看起来很有点不像样子。更不像样子的是，在窗台边上，堆放着女兵们每天都要用的化妆品之类的瓶瓶罐罐，排放得乱七八糟的。

　　最先看到程玉刚与周慧志走进来的是个胖乎乎的女兵，她手里拿着一本名人名言，一边踱着步，一边在背诵着。看见程玉刚他们进来，赶紧把书扔到床铺上，站成立正姿势，敬礼：“程政委好！”

　　其他的女兵也应声站了起来，嘴里喊道：“程政委好！”

　　程玉刚挥挥手，说：“我来看看，认识认识大家，没有其他事情！”

　　周慧志将女兵们一一向程玉刚做了介绍。

　　走到一个窗台前，程玉刚站住了，指着窗台上三个布满灰尘的化妆品瓶子问：“这是谁的？”

　　胖乎乎的那个女兵回答说：“郝娇花的！”

　　另外有一个身体瘦弱的女兵担心程玉刚不知道郝娇花是谁，又补充道：“她是郝政委的女儿！”

　　程玉刚问：“她人呢？”

　　一个女兵说：“她昨晚上没有在这里住。”

　　胖乎乎的那个女兵又说：“她一直都很少在这里住。”

　　另一个女兵说：“是。她经常回家住。”

　　程玉刚指着窗台上的瓶子，问身旁的周慧志：“周队长，为啥她们不把这些装化妆品的瓶瓶罐罐放在床头柜里，每人不是有个床头柜吗？”

　　周慧志说：“我一般不来女兵宿舍，不了解情况，也许她们嫌麻烦吧！”

　　来到男兵宿舍，程玉刚看到男兵宿舍的内务卫生，还有室内卫生普遍比女兵宿舍好些。看得出来周慧志是个比较负责的干部。有张办公桌安放在墙角处，那是周慧志的办公桌，桌上放着一部红色电话，还摆放着整整齐齐的音乐知识方面的书籍和笔记本，看得出来周慧志还是一个喜欢钻研业务的人。

　　程玉刚看到在两个床铺上，一群人正在打扑克，不少人站在打扑克的人们的背后“观战”。

　　周慧志向大家喊道：“程政委来看望大家了！”

　　人们才一窝蜂地蹿到程玉刚的跟前，围着他，喊道：“程政委，来甩几把老K，来甩几把老K ！”

　　程玉刚看见大家这么高的热情，也就不好扫大家的兴了，说：“这样吧，我先点一下名，主要是我想早些认识认识大家，便于今后开展工作，然后再与大家玩几盘扑克，行不行？”

　　大家的声音像合唱一样，洪亮而高亢：“行！”

　　程玉刚来男兵、女兵宿舍之前，就将花名册装在警服衣袋里，一直没有派上用场，此时才把花名册拿在手上，他喊到谁的名字，谁就大声地答道：“到！”

　　气氛很活跃，干部和战士的情绪也很好！

　　点名一完，大家又继续甩开了扑克，程玉刚与吹奏萨克斯的城市兵刘军联合成一家，周慧志与冯平均联合成一家，开始打了三盘“热身赛”，结果是程玉刚与刘军赢了。

　　冯平均嫌周慧志打得不好，说：“我与我老乡刘军打对手！”

　　围观的官兵说：“冯平均耍赖！冯平均是赖皮！”

　　人们也跟着吼叫：“冯平均是赖皮！”

　　吼叫声很快传到了勤杂班、女兵宿舍，人们陆陆续续跑进男兵宿舍，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两个女兵从机关洗澡堂洗完澡回来，端着装有换下来的衣服、洗澡用品的洗脸盆，也没有顾得上放回自己的女兵宿舍就满面春风地走进来凑热闹了。

　　程玉刚对周慧志说：“让他们两个老乡打联手！我们两个打联手！”

　　周慧志与刘军便调换了位子。

　　周慧志说：“你们打输了咋办？”

　　刘军大有必赢之势：“我帮你洗一次衣服。”

　　围观的副连职干事王明全说：“不热闹！钻桌子吧，热闹些！”

　　大家又哄笑起来，跟着吼道：“对，钻桌子！”

　　程玉刚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周队长，我们就按大家的意见办，输了就钻桌子！”

　　周慧志有些犹豫了：“万一我们输了，我们咋整？”

　　程玉刚说：“该钻就钻！没有啥丢人的！”

　　大家有的开始鼓掌，有的大笑不已，刘军与冯平均站了起来，跑到周慧志办公桌前，把桌上的东西搬到周慧志的床铺上，把办公桌抬到屋中间。

　　人们的笑声、喊声达到高潮：“有好戏看了！有好戏看了！”

　　待大家安静下来后，程玉刚说：“既然是甩K十五，我们就打百分制，打三个百分满，谁输了谁钻桌子！其他人可以看，不许抱‘膀子’！”

　　大家说：“好！”

　　第一个满百分打下来，刘军与冯平均却输了。

　　副连职干事、创作员赵紫大大声说：“冯司机输了！”

　　人们就喊道：“冯赖皮输了，冯赖皮输了！”

　　冯平均说：“怕啥？还有两个百分没有打呢，你们懂个屁！”第二个满百分打下来，输的却是程玉刚与周慧志。

　　没有人吭声了，人们感到事态的严峻。

　　有个女兵小声祈盼道：“但愿程政委他们不要输啊！”

　　有个男兵说：“输赢乃兵家常事嘛！”

　　“你们说政委他们输了，他钻不钻桌子？”

　　有人怀疑道：“肯定不会钻的，他那么大的官，钻桌子多不好意思！”也有人说：“我想政委他们不会吧，输了也会钻吧！”

　　持怀疑的战士说：“你不信，你看着哈。我绝对不相信，他们输了会钻桌子的！”

　　第三个满百分，很快就有了结果，由于周慧志的一张牌出错了，所以导致他与程玉刚输了。因为他们输了，大家也都不敢说话了。

　　程玉刚站起来，说：“我与周队长输了，就该钻桌子了。大家怎么不说话了，规矩是大家定下的，我们就要一视同仁，都要遵守先前定下的规矩嘛！”他径直就朝桌子走去，却被一个女兵和两个男兵拦住了。

　　冯平均与刘军也喊：“程政委，闹着玩的，闹着玩的，算了，算了！”

　　“这怎么能算了，制度大家定的，有了制度就要执行，否则制度就是一句空话！大家说是不是？”程玉刚说。

　　有人说“是”，也有人说“不是”。

　　周慧志说：“我钻桌子就行了，程政委您就不钻了，您算了！”说着过去扯着程玉刚的警服。

　　大家也跟着说：“算了，算了，政委！”

　　程玉刚扒开周慧志拉着他的手，走到桌子跟前，一弯腰从桌子下钻了过去，站直后说：“我刚才才说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既然这是大家定下的制度，莫说我一个小小的代理政委，就是将军也应该执行！”

　　刘军说：“看来，程政委是个很讲‘认真’二字的人！”这话里有调侃的味道。

　　程玉刚说：“做什么事都要讲‘认真’二字啊！”大家鼓起掌来。

　　“另外，周队长立马安排人去买七张小方桌和二十八只圆凳回来，男兵、女兵宿舍各三张小方桌、十二只圆凳，勤杂班一张小方桌、四只圆凳吧，供大家节假日打扑克、下象棋用，平时也供大家看书看报学习用嘛。今后不准再在床铺上打牌了，免得破坏了内务卫生。”程玉刚安排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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