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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0章 撒手人寰

　　由于地理环境所限，一进入冬季，西海每年都有风沙“光顾”，并且还有两三个月大雪从天而降，到了隆冬时节，真是寒冷无比，哈气成霜。

　　这样的地貌与气候，本地几乎产不出所需的蔬菜。

　　也就在这个时候，无论是部队，还是地方，房子内都会通上暖气。可以这样说，在西海的冬天不太好过，暖气，从每年的国庆节开始，一直要延续到第二年的3月份，差不多整整半年时间。

　　一般说来，进入10月上旬，部队机关都要组织车辆，前往盛产蔬菜的地方去拉大白菜、土豆回来，按价分配给已婚干部家庭，以解决一个冬天一日三餐的蔬菜问题。这个做法，已成为高原部队约定俗成的惯例了。不仅部队如此，地方的机关单位为解决职工冬天吃菜难的问题，也是同样的做法。

　　当运菜的车队长龙般地驶入部队大门时，机关干部激动得热血沸腾。大卡车车厢里那脆脆生生的大白菜，似乎有了生命，在装得满当当的车厢里闪着晶莹的身躯，让人有想与它倾诉的感觉。

　　运菜的车队缓缓地驶入机关操场，也就是文工团平时出操的“地盘”。

　　按过去的一贯做法，司令部办公室通知警通中队卸车，然后由司令部办公室按全机关已婚干部人数，人均大白菜两百公斤、土豆一百公斤进行分发。除此之外，机关饭堂大白菜三千公斤、土豆两千公斤，文工团饭堂大白菜一千公斤、土豆五百公斤。如果还有剩余的大白菜和土豆，基本上归机关饭堂所有。当然，年年都是有剩余的，所以，机关饭堂年年都捡了些“便宜”。

　　分菜这天下午，程玉刚从办公室出来去宣传处，路过操场时，看见警通中队官兵卸菜卸得满脸汗珠、气喘吁吁的样子，突然想起自己入伍前在农村劳动的情景，顿时心中有些感慨。他立即回到文工团，通知大家都去操场帮助卸菜。

　　由于卸菜人员一下多了两倍，满车满车的大白菜与土豆很快就卸完了。

　　警通中队中队长对程玉刚感激不尽。

　　程玉刚让冯平均开来了北京吉普车，请警通中队中队长让战士先给他的麻袋装了两百公斤大白菜，还有一百公斤土豆，送往周慧志家。

　　这些天，周慧志的妻子病情加重又住院了，他请假在医院照顾妻子。

　　车在家属楼外转了几圈，程玉刚终于打听到了周慧志的家，是三栋二单元一楼的左手边那套房子。

　　程玉刚让冯平均把车停了下来，他自己先下车，迈步走到周慧志家的门口，敲了几下门。

　　过了一会儿，门吱的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一个风烛残年、走起路来都有些吃力的老人。

　　程玉刚一想可能是周慧志给他常说起的岳母，便问：“老人家，您是周慧志的岳母吧，我们是他的战友，今天部队分了菜，有大白菜和土豆，我们送来了。”

　　老人感激地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请进来坐坐……”话未说完，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一进屋来，程玉刚看到，这是一套五十来平方米的屋子，也叫一室一厅，虽然也有厨房、厕所，但是光线昏暗，而且潮湿。屋内的摆设十分简陋，小小的饭桌破烂不堪，裂隙也有小拇指宽，桌子上还摆放着剩汤剩饭……

　　周慧志快满三岁的女儿，已爬在破烂且黑乎乎的沙发上熟睡了，鼻孔里还打着细细的鼾声。

　　从事过电视新闻采访工作的程玉刚，几年前，采访过军嫂，采访过好多部队先进的典型，到部队干部战士的家里采访不下一百人，然而再困难的家庭，也没有像周慧志家这么困难的了。所以，当老人再三请他和冯平均在家坐坐时，他婉言谢绝说：“老人家，我们先把土豆给你们弄回屋里去，然后把大白菜给你们晒在屋外的墙脚边，我们就回去了，部队事情多，我们还要抓紧回队里。”

　　在返回部队的路上，程玉刚一声不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万万没有想到周慧志家这么困难啊。

　　冯平均问道：“政委，您是不是心里有些难受？”

　　程玉刚心情沉重地说：“何止是难受啊，哎，真的想哭，没有想到周队长过得这么艰难，怪不得他晚上去市场卖豆芽！”

　　冯平均在城市长大，在他的一生中，他没有见过像周慧志家这么贫穷的。他驾驶着车，说：“周队长晚上卖豆芽？我们怎么不知道啊，不太可能吧！”

　　程玉刚让冯平均在附近的中国工商银行门口把车停了下来，自己去银行取了整整一千块钱，然后上车，让司机开车前往省医学院附属医院。

　　在医院住院部的护士工作站，程玉刚与冯平均查到了周慧志家属的病房。

　　周慧志家属的病房内有六张病床，周慧志因为劳累的原因，已经趴在他爱人的病床边睡着了，他妻子背靠枕头半躺在病床上，蜡黄着脸，有气无力地微眯着眼睛，输着液。她见冯平均一进病房，便从警服上判断出是来找自己的丈夫。她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只是微弱地“嗯”了两声，似乎想唤醒熟睡、十分疲惫的周慧志。然而周慧志还是在睡梦中。

　　冯平均走到病床旁摇了摇周慧志。

　　周慧志抬起头，嘴边还挂着口水，望着眼前的冯平均问道：“团里有事？”

　　冯平均用手指了指病房门口，周慧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突然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样子，立马站起来，走到门口，握着程玉刚的手说：“政委，您咋来了？”接着把程玉刚引向走廊。

　　程玉刚关切地问：“我来看看，你爱人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周慧志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医院已经下了两三次病危通知了，可能就在这几天了……”话还没有说完，就哽咽着，这个堂堂男子汉流下了两行泪水。

　　“你就在医院好好照顾你爱人，团里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程玉刚接着从衣服兜里掏出刚从银行取出来的一千块钱送到他手中，“我知道你手头紧，这是我一点儿心意，拿上好好给你家属治病吧！”

　　周慧志推辞不要：“这咋行，政委我不要……”

　　程玉刚一把将钱塞进他的衣兜说：“不要推辞了！”转身走了。

　　两天之后，周慧志的爱人去世了，程玉刚组织大家捐款，他又带头捐了三百元，吴艳阳也捐了三百元，他俩是全团捐得最多的。全文工团共捐款两千五百多元，程玉刚又安排副队长王明全带领冯平均、刘军等三人帮助周慧志处理家属的后事。

　　真是祸不单行，周慧志的妻子离世的第三天，由于悲痛过度，周慧志的岳母也撒手人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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