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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谁动了我的饼干？

　　虽然国春没有去到机务排，连队也没有组织关于他见义勇为沤粪池救人事迹的学习，但却撤销了她在沤粪池继续劳动的指示。于是，孙家便也在半个月之后，重新收到了国春的来信。

　　听说国春跳进粪池救人，全家人都替她捏了一把汗，只有国风把陈道原这个不讲义气的男人痛骂了一顿，并且特意写信告诉国春一定要坚决与这种男人划清界限，保持距离。而国雨，心心念系的，尽是机务排那巨大的拖拉机和拉风的收割机。他央求国风在信上写下他对大姐的劝告：“大姐，真英雄不应该被上厕所难倒，你可以忍一忍，或者随身带个便盆……”

　　王淑琴担心女儿的安全，让国风写下了她满满的叮咛。孙老成“捎”给国春的话，只有一个“嗯”字。国化诗性大发，在信的最下方写下了一首诗：

　　“现实和理想对撞，稻田和坡头连线。最艰苦的地方成就最不怕苦的人啊！把猪粪踩在脚下！”

　　***

　　时间如慢火煎熬的粥，在滚烫的沸腾中咕嘟地冒着热气。

　　经过一个月魔鬼般的突击，国雨竟然在学前班的考试中得了第一名。

　　看到张贴在居委会大院儿的考试成绩，国雨高兴坏了，冲着国风得意洋洋地说道：“二姐，你老弟厉害吧，哈哈，终于能和莎莎一起上学了，我找莎莎去。”

　　“给我回来！”国风一把就把国雨拽了过来，“你以为你考上第一是谁的功劳？不先谢谢你老姐我，先跑去找莎莎？”

　　“哎呀，咱妈不是总说嘛，一家人不言谢……哎哎哎，你干嘛这么揪着我呀，上哪儿啊？”国雨有心想要开溜，却被国风揪着耳朵往居委会办公室里走。

　　“你考上学前班，也是许老师破例给你的机会，不得谢谢许老师？”

　　说着，国风便将她推进了居委会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的许放正在把学生们的教材一摞摞地摆在桌上，见孙国风和孙国雨走进来，便笑着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孙国雨，这次考得不错，老师很替你骄傲。”

　　“我们才应该感谢老师呢，谢谢老师给国雨机会。”国风说着，推了国雨一把。国雨立刻向许放深深地鞠了一躬，说了声“谢谢老师”。

　　“这国雨你很聪明，这次考试也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不用谢老师。”许放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包饼干，递给了国雨。

　　“这是老师奖励你的。”

　　说完，又拿出了一支铅笔，和一块橡皮。他摸了摸国雨的头说道：“这些就当是你考了第一名的奖励，以后好好学习，将来一定能考上大学。”

　　国雨兴奋地拿着这些东西，连连点头。

　　国风望着许放，也露出了笑容。

　　这是国雨第一次因为优秀而得到了奖励，他高兴得不得了，回到家便向父母大肆展示。王淑琴又惊又喜，捧着国雨黑黝黝圆溜溜的脑袋亲了一口，而孙老成也极为难得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给了他五毛钱。

　　国雨从来没这么开心过，许放给他的饼干，他也舍不得吃，而是把它放在床头的桌子上，左看右看。他现在在家的亲人，他已经都显摆过了，现在只有三哥国化了。

　　就在国雨如坐针毡地等待之际，国化终于回来了。

　　“三哥，你看，这是啥？”

　　国化一进门，便被扑过来的国雨抱住了腰。黑小子指着桌上的一包饼干问国化。

　　“饼干？”国化的眼睛顿时亮了。

　　此时，已经距国化曾在同学面前许下的、把饼干带到学校去的豪言壮语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每天，他都会接收到以柱子为首的几个同学嘲笑，问他为啥还不带饼干到学校，是不是买不起？

　　馒头还争一口气，国化咋能在这时候认怂？于是每次他都是挺起胸膛，假装听不见地大步走了过去。

　　虽是如此，但国化很清楚，饼干如果不带过去，丢了的面子就永远找不回来。但家里连买鞋的钱都没有，更没有可能去买饼干，他又怎么把面子找回来呢？

　　又急又躁的国化每天只能苦捱，没想到今天却得来全不废工夫。

　　他目光烁烁地盯着那包饼干，连国雨说什么都没有听进耳朵。

　　于此，孙家的这对兄弟俩就这么着瞪眼盯着饼干，直至睡着。

　　这天早上，国化是家里起得最早的一个，他偷偷摸摸地把许放奖励，给国雨的饼干放到了书包里带到了学校。

　　整整一上午，他都心不在焉，一边悄悄地摸索着书包埋在的饼干，一边急切地盼着快点打响下课铃声。

　　终于，下课的铃声响起来了，待到老师转身走出教室，国化立刻坐直了身子，大声地咳嗽了几声。待到确定引起了同学们的注意，他才慢慢悠悠地拿出一块饼干，慢条斯里地咬了一口。

　　“嗯……真香！”

　　“哎，国化，你这饼干哪来的？”

　　“别是为了充面子偷来的吧？！”

　　同学们都羡慕地看着国化，嘴上却是嘻哈一片。

　　“偷什么偷？偷什么偷？！这饼干我家还有一大桶呢。”国化瞪着眼睛，挺起了胸膛。

　　“那给我一块尝尝。”同桌张强伸出了手。

　　“你要尝？凭啥？”

　　“都是同学嘛，你家那么有钱，不差给我这一块儿了吧？”

　　“也给我一块，给我一块。”

　　同学们纷纷向国化伸出了手，国化心里一阵满足，他拿出饼干，分成若干块分给了同学们。

　　这一幕，全被坐在教室最后排的刘治权和他的兄弟们看得清楚。

　　刘治权向柱子使了个眼色，柱子会意，起身走到刘治权身边，一把抢过饼干，便扔到了嘴里。

　　“哎，你怎么……”

　　国化气得站起身，话还没有说完，一只手便搭到了他的肩膀上。

　　“饼干……挺好，不过，我没吃着呀。”

　　这声音……是刘治权！

　　国化的身子僵住了。

　　“对、对不起，权哥，我的饼干都、都分没了……”

　　“没了……”刘治权搭着国化的肩膀，吧嗒吧嗒地咂着嘴巴，不无遗憾地说道：“行吧，没了就没了吧，国化，你跟我来。”

　　说罢，他便站直身子，走出了教室。

　　班级的同学全都安静下去，国化就这样颤颤微微地站起身，跟着刘治权来到了厕所边上。

　　“听说你家还有饼干？”

　　刘治权伸出手，捏住了国化的胖脸，嘿嘿地笑道：“今天晚上八点把一桶饼干送到公园小树林，我就在那等你。”

　　“我，我知道了，权哥。”国化怯懦地点头，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刘治权满意地点头，松开了捏着国化的手。而柱子则用力一推，便将国化推得一个踉跄。

　　“滚！看你气就不打一处来。”柱子说着，踢了国化的屁股一脚。

　　就这样，国化一包饼干的“债”，变成了一桶。

　　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家，刚进到家门，就见国雨在屋里跑进跑出，慌张地找着什么：“我饼干明明放到桌子上的，怎么就没了呢？还能长腿跑啦？！”

　　国化的脚步一顿，有心想要出去溜达一圈再回来，却被国雨一把拉住了。

　　“你回来了，三哥！”国雨紧紧地拉着国化的袖子，焦急地说道：“三哥，你看没看到我的饼干？”

　　“我，我可没看着，再说不就是一包饼干嘛，没了就没了呗。”说完，国化便挣脱国雨，跑进了屋。

　　国雨看着国化，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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