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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养儿防老

　　王淑琴近日以来，常抱怨腿疼，弯不下身来摘菜。孙老成便寻了些结实的木料，给她钉上一个小木凳。

　　这会儿，他便蹲在地上，钉着那个见方的小凳。不多时，便从腿上传来一阵阵的麻木之感。孙老成知道，自己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腿麻了。

　　他正欲站起身，忽然感到腰如扭了一般地疼痛，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而就在这时一只手及时将他扶住了。

　　孙老陈抬眼，见扶住自己的人，正是国化。

　　“爸，你没事吧？来，慢点儿起，悠着点。”国化说着，把孙老成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用自己的力量扶他起来。

　　印象里，三儿子国化从来都是手不离书，见天儿地讲他的大道理。这么突如其来的懂事，还是头一回。

　　孙老成点了点头，在国化的搀扶下起身，然后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爸，好点儿没？要不要拿药酒揉一揉？”国化一脸关心地道，“以后这种活你喊我干就行了，家里不是有我这个儿子在嘛，啥事还用得着你亲力亲为？您瞧您这一把岁数了，没事看看报纸就挺好的。”

　　说完，国化便拿起锤子，继续钉起凳子来。

　　落日的余晖洒进窗子，将孙老成已然日趋衰老而干瘦的影子和国化肥胖却结实的影子投射在地上，那样鲜明的对比。

　　孙老成不禁想起来自己当初抱养国化的时候。那时候他已经有了个大女儿国春。一直想着要有男孩为孙家延续香火，养儿防老的孙老成，急切地盼望着王淑琴能再给自己添个儿子，没想到这一胎，又生了个女儿。因此而倍觉恼火的孙老成在陪王淑琴回娘家的时候，忽然遇上了大雨。夫妻俩在某个屋檐下避雨，忽然见一个雨里站着个即将生产的女人。孙老成和王淑琴急忙把女人送到了医院，谁想女人在生产中难产身亡，这个孩子，又是一位烈士的遗腹子，如今便成了孤儿……眼看着新生的男婴哭得撕心裂肺，孙老成和王淑琴夫妻俩商议，干脆收养了这个与他们有缘份的男婴。从此，这男婴便成了孙老成梦寐以求的儿子，他给他取名了个名字，叫国化。

　　也许是国化给孙家带来了好运，王淑琴与孙老成晚年又喜添一子，生下了小儿子国雨。

　　现在想起来，竟然也是十九年前的事情了……

　　“爸，你放心好了。”

　　国化的声音，把孙老成从回忆里唤醒，他听到正在钉着凳子的国化充满希望地说道：“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跟我妈的，一定光宗耀祖。爸，您就别再为国雨忧心了，国雨还小，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放心，家里只要有我在，国雨就想干啥就干啥，天塌下来我给他顶着！”

　　由于本身就胖，再这么一劳动，国化的额头上便渗出了汗，脸也红彤彤的。但他干得却是相当的卖力。望着国化，孙老成清了清嗓子，道：“撑起一大家子，可不是像你嘴上说的那么轻巧啊。”

　　“爸。古语有云‘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是长子，分担家里的事是应该的！你想，大姐跟二姐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人，国雨又玩心太重了，所以我必须得撑起这个家！再说了都说养儿不就是为了防老嘛，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你跟我妈……”

　　“养儿防老”这四个字正正好好地说中了孙老成的心事。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心里的那一杆天秤，却已经有了倾斜的方向。

　　傍晚时分，王淑琴兴高采烈地提着菜回到家里。

　　孙老成见状，不禁纳闷：“啥事让你这么高兴？”

　　“当然是好事了！”王淑琴笑着凑近孙老成，道，“咱家国风的大事。”

　　“国风的大事？”孙老成一怔。

　　“晚上你就知道了，我先去做饭，晚上凤英过咱们家来做客，你也喝点儿。”说完，她便拎着菜去了厨房。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大家彼此都尽量不去别家做客，即使去，也都尽力错开吃饭时间。这种正和八经地吃饭做客……莫不是有什么事？

　　孙老成莫名其妙地瞧着王淑琴忙碌的样子，愈发纳闷了。

　　纳闷归纳闷，孙老成毕竟不是一个热衷于言语的人，反正到了他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也就知道。

　　就在王淑琴把饭菜都摆上桌的时候，孙家的门，被敲响了。

　　“弟妹来了，快进屋。”

　　孙老成打开门，见门外站着的是如约而至的兰凤英，忙将她让进了屋里，又朝着厨房喊道：“淑琴，弟妹来了。”

　　“来了，来了！”王淑琴急忙走了出来。

　　“大妹子，快坐，这大晚上的折腾你跑一趟，真不好意思。”王淑琴边说，边把兰凤英推到了椅子边。

　　“姐，说啥客气话呢，咱姐俩也不外道。”兰凤英笑着，坐了下来。

　　“兰姨，莎莎在家呢？”

　　“兰姨好。”

　　国化跟国雨闻听家里来人，都出来与兰凤英打了招呼。兰凤英一一应着，连声夸奖孩子们被教育得又乖又懂礼貌。

　　“妹子，今天招呼你来，是想跟你打听个事。”王淑琴说着，坐在了兰凤英身边。

　　“啥事，你就说吧，姐。”兰凤英跟王淑琴一向交好，见她问得客气，不免奇怪。

　　王淑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听说，你家我兄弟，他有个侄子，复原回来了，厂里刚给分配了工作？还没对象？”

　　“是啊，姐，咋啦？”兰凤英点头回道。

　　“方正侄子多大？小伙长得咋样？”王淑琴目光烁烁地问。

　　“22，长得倒是挺精神的，大姐，你这该不会是想帮谁介绍对象吧？”兰凤英好奇地问。

　　王淑琴笑呵呵地：“我能给谁介绍，当然是替我家我国风了。”

　　兰凤英闻言，便也笑开了。

　　“这要是别人我还真不愿管这事，要是咱家国风，那我还真得上心。国风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打心眼里就喜欢，我那侄子也确实各方面都挺优秀，一表人才，还有正式工作，家庭条件也好，要是他俩能成了，真是一件好事。”

　　“说的不就是嘛，“王淑琴急忙点头说道：“我家国风也要顶他爸的班了，到时候也有正式工作的。”

　　“那感情好啊，咱家国风有正式工作了，真要嫁到那头也不受屈，既有面子又有工资，小两口得过得多好呢！”

　　王淑琴与兰凤英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热闹，坐在一旁的孙老成的脸色，慢慢地沉了下去。他默默地站起身，拿着烟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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