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039、下策

　　对于兰春老村长是心存愧疚的，毕竟当初是他亲自把兰春找了上来，并且告诉她说暂时是民办教师，早晚会转正的。

　　不过老村长当时承诺的并不是谎话，上头来的政策也的确是这么说的。这一晃过去了一两年，别看他嘴上不说，可心里却特别的着急。

　　其实对于回城的问题，纠结的不仅仅是兰春，也有老村长。毕竟当初推荐兰春来教书，他的确是存着私心的。

　　从兰春在村部的院里办学堂的时候开始，其实老村长就看得出来，兰春是这个村子里最好的老师。即便是这里正式成立了学校，无论是上面派来的，还是村子里自己提拔的，这七八个老师中间，兰春扔就是佼佼者。

　　所以当初他特别的希望兰春能够尽快的转正，是出于两个目的。一来是转正之后，她便有更大的希望直接留在村子里，不再回城。对于村子里这些渴望学习的娃们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

　　老村长虽然只是农民，只不过是比别人多识了几个字而已，但他能看到的是未来，是普通的村民所看不到的未来。他时常站在村部的院子里，环视着四面的大山，他心里最清楚，在别人的眼中看来，山村是美好的，可他心里最清楚，村子里那些年轻的孩子们，并不属于这山村，他们属于更广阔的天地。而只有多学文化，多掌握知识，才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所以村子里更需要的，是兰春这样的老师，当然这并不能靠一两个老师来改变，但能多留住一个是一个。

　　而当他看到村部院子里那些年轻的知青们，听到回城的消息之后欣喜若狂，早早的就在屋子里开始打包行李，在那一刻老村长的心里是特别的，不好受的。他觉得如果光是为了村子里的这些孩子，而应是留住兰春，那是特别自私的。可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办法呢？

　　刘勇最能理解他的心事，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

　　“上次他拒绝到县里讲公开课的事儿，上头很不高兴，所以转正的事一时半会了，还没有消息。不过也不是针对她，而是最近的确没有转正的指标。再等等吧……”

　　老村长沉默了，继续抽着烟。

　　“回城的事儿，你是怎么想的……”

　　“你是说兰春？”

　　“嗯……”

　　刘勇也沉默了一阵。

　　“人家要是想走，咱们也拦不住，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哪有能吸引人家的地方……”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除非……”

　　刘勇抬起头，看着老村长。老村长也一愣，扭过头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

　　“除非什么？？”

　　老村长问道。

　　“唉，算了，这有点不地道……”

　　刘勇还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你看你，有啥就说嘛，说说又怕啥？”

　　老村长把手里的烟袋锅在凳子腿上敲了两下，随着啪啪的两声响，里面残存的未燃尽的烟丝，闪出通红的火光，眨眼的功夫便熄灭了。

　　刘勇皱着眉头犹豫了一阵，伸手摸起桌子上的茶杯，仰头咕咚咕咚的喝了两口。这茶是早上沏的，所以有些凉。但他还是伸手抹了抹嘴上的水，说到：

　　“我看你的二外甥，看上兰春了……”

　　他说的是叶国华，叶国华的母亲和老村长是本家的兄妹，叶国华在家里又排行老二，所以他是老村长的二外甥。

　　老村长点了点头，沉默不语。其实这一点他早就看在眼中，而且他也能感觉得到，兰春对国华也颇有好感。但他始终没有公开的把这层窗户纸挑破，因为他心里最清楚，兰春是下乡的知青，叶国华只是一个农民，什么民兵连长的，只不过是村里的官职，根本算不得什么。

　　所以两个人之间还是有差距的，门不当户不对。更何况，跟知青扯上关系，这在上头的面前是十分敏感的。

　　其实国华看中了兰春，这是整个村子里所有人都知道的公开的秘密。老村长也瞬间便明白了刘勇的用意，他使劲的摇头，

　　“不行不行，这成啥了？这成啥了？这事不能这么干，不能这么干……”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不过他们心照不宣。虽然老村长嘴上否定，可心里却承认这的确是一个好的办法。他明白刘勇的用意，就是想办法成人之美。这样的话，除了学校里的孩子，兰春的心里肯定又多了一份牵绊，便更有希望能够留在这个村子里了。

　　但在老村长的价值观中，这是下策，这方法颇为卑鄙。原本对于兰春，老村长就多少的心存愧疚，万不能再使用这样的办法。

　　那么如此说来，再没有别的好的办法了，老村长扭过头望着窗子外面，又是一年的冬天，除了南面山坡上那青绿色的松树之外，整个村庄又一次变得灰秃秃的。

　　春天的万物复苏，夏天的植物繁茂，秋收的金黄景色，再一次变成眼前这无情的冬天。今年四季如此的周而复始，世事便如此的变得沧桑。

　　没有人能阻止这一切的进程。

　　天刚刚黑下来的时候，兰春换上了一件厚实的外衣，从随身带的兜子里翻出了一条红色的围巾，刚要围在脖子上，突然有人咚咚的敲门。

　　她赶紧把围巾放下来到门口，打开一看，原来是学校的老师吴凤兰。

　　“兰春啊，还没休息啊……”

　　她笑着打个招呼，可明显是在没话找话，即便外面天已经黑了，可离睡觉的时候还早着。

　　虽然平时在一起工作，可吴凤兰却很少来兰春的住处，所以想必是有事儿。

　　“我是寻思着有个事儿给你打听打听……”

　　吴凤兰索性直接在开口问道。

　　“还是转正的事儿，你是从现场里来的，肯定门路比较广，不知道咱们民办教师转正的事儿，还有没有啥消息？”

　　兰春笑了，

　　“我哪有啥门路呀？咱俩整天在一起上班，我知道的事儿你都知道呀……”

　　兰春摇了摇头：

　　“我也没听说有啥具体的消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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