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065、又一群年轻人

　　“走了很多城市之后，我才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一切都在变化，所以我觉得，我必须回来了，因为我的家，也需要变化……”

　　兰春看着眼前的黄毛，他长的高大，脸上棱角分明，已经完全没了当年的稚嫩，也没了那时的压郁。不过仍能从他的笑容里，从他的眉眼中，看到年少时候的影子。

　　兰春点了点头。这点头的意味里，有赞同，有支持，有疼爱。

　　黄毛的确变了很多，这不仅仅表现在外表。

　　半个月之后，他去找了村长，要租下村部门口的那几间闲置的房子。现任的村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正是原来小学的音乐老师，杨德才。看到眼前的黄毛，他也如同兰春那样惊诧 ，毕竟在他的心目中，黄毛还是那个眼神中老师藏着忧伤的可怜的孩子。

　　“租？这个没有先例啊，再说了，你给了租金，这钱，村里咋安排才好啊……”

　　他没说谎，尽管前两年，改革开放的政策就接连的传达了下来。作为村长的杨德才也的确听到其他的地方，各种各样新鲜消息。但在整个乡镇，尚且还没有先例。

　　“要不这样，租金你先不用给，先给你用，等我到乡里问问，看这事咋整才好……对了，你租这房子，要干啥啊……”

　　村部的院子，年头久远，门口那几间房子，也已经闲置了多年。原本公社没解体的时候，多半用来装一些集体的铁锹扫帚等等工具。后来那些东西，都分给村民了，里面剩下的，就只有灰尘和蜘蛛网。

　　而且前阵子下雨的时候，年久失修的屋顶还漏了雨，现在里面已经破烂不堪。完全想不出这房子还能有什么用处。

　　不过村长还是愿意相信眼前这个俊朗的年轻人，应该会搞出一些名堂来的。因为他也同兰春一样，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股不一样的光芒，这光芒杨村张虽然看不懂，但却能感觉到，明显的兴奋。

　　他自认为自己年纪大了，这样的光芒只属于像他这样的年轻人。而眼前的世界，其实也属于这样的年轻人。

　　几天后的下午，黄毛到叶国华家，接走了他的毛驴车，傍晚的时候，就从乡里的大客车上，接来了三四个同他一样的年轻人。他们一路欢笑的声音，随着那头老实的毛驴拉车的驴车的缓慢行进，从西北面的山梁传来。

　　驴车直接停在了村部门口的那几间破房子前，黄毛带着他们围着这几间房子，前前后后的查看，他们有时摇头有时点头，还会对一些地方伸手指点。引来了住在附近的村民的围观，但却猜不出，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天快黑的时候，他们坐着毛驴车走了，路过叶国华家的时候，把驴车还了回去。兰春正在屋子里，给几个班里的孩子补课，听到他们的声音，出门来看。

　　黄毛拉着那几个人说，

　　“这就是我妈……”

　　那几个人竟然齐刷刷的给兰春鞠躬，口中一起叫到：

　　“妈……”

　　兰春措手不及，没等缓过神来的时候，他们便嘻嘻哈哈的一溜烟的跑了。

　　第二天的一大早，人们又发现这些人出现在了村部的门口。拿着破房子里剩下的铁锹和镐头，竟然干起了活来。

　　黄毛推起村部院子里的小推车，带着两个人到背面的黄土坡前挖了机车黄土，又到南面的河套边，捡了几车石头。有的爬上了屋顶，拔掉丛生的杂草，有的钻进屋子里，拆掉了破烂的木窗。

　　这些年轻人，有的长的高瘦，有的略胖一些。他们的年龄都与黄毛相仿，充其量十七八岁。有的还长的细皮嫩肉，一看就不是农村的孩子。但他们干起活来，却没有丝毫的懈怠。

　　手里一边忙活，嘴里还在不停的说笑，欢声不断。

　　放学之后的兰春，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特意绕到了村部的附近，并没有靠近他们，而是远远的看着。

　　当然他也不知道，黄毛带着这些年轻人，是要干什么。但这样的场面，把兰春的思绪，一下子拉回到当年。那时候也是一群如同黄毛他们一样的年轻人，带着憧憬，带着好奇，跳下了那两破旧的绿皮卡车，来到这个院子。

　　他们一样的嘻嘻哈哈的欢笑，他们劳动起来，也一样的不知疲惫。那是一段激情四射的日子。

　　兰春笑了，转身离开，回家给那几个孩子补课去了。

　　叶国华回来的很晚，进门的时候，兰春味道了一股新鲜的泥土的味道，扭头看去，叶国华的鞋子和裤子上，沾满了泥土。

　　民兵连解散了，变成了治安小分队，其实工作还跟原来一样。最近县城来了一伙人，带着奇形怪状的人们没见过的仪器，由叶国华带着，南山北坡的忙活。

　　“快了……”

　　叶国华弯腰，在柜子下面拿出一个塑料包。慢慢的打开，里面装着几块灰色的石头，散发着淡淡的臭味。

　　这是嘎石，又叫电石，几乎每家每户都有，这是一种叫“嘎斯灯”的主要消耗品。

　　叶国华拿着电石到了院子里，从西面的墙头上，拿下一个铁罐子，铁罐子上面有一根大概半米长的铜管。铜管的一头，焊在铁罐子上，另外一头被掐扁，直留下一个很细小的孔。

　　这就是嘎斯灯。

　　叶国华把嘎斯灯拧了挤下，铜管的一头是活动的，被拧了下来。他把电石放了进去，再重新的拧好。转身来到外屋，舀了点水，顺着接头的缝隙慢慢的灌了进去。很快，铜管另外被捏扁的一端，就发出“丝丝”的声音，显然，有气体正从细小的缝隙喷出来。

　　拿起火柴一点，砰的一下，就燃烧了起来，火苗不大，但气体的压力很大，所以火苗光亮耀眼，并且竖直向上，并不会因空气的流动而跳动。屋子里也瞬间被照亮。

　　叶国华推开门，把嘎斯灯拿进了屋子，摆在了桌子上，那几个补课的孩子的眼前，亮了起来。

　　“快了……”

　　叶国华又说到。

　　“啥快了？”

　　兰春问到。

　　“咱们村，快通电了……”

　　叶国华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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