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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夏至

　　看到现场大屏幕上的比分定格在25比23，夏至狠狠地挥了下拳头。

　　大比分1比2，中国女排二队终于扳回了一局。

　　“咱们下一局，还要继续变阵！”魏心荻说着，眼神扫视着面前的队员们。

　　她的视线先停留在了袁珺的身上。

　　“袁珺，下一局你换大晴先发！”魏心荻说。

　　“我回主攻位置啊？”袁珺脱口而出地问道。

　　魏心荻摇了摇头，说：“你还是打接应。小七，你和夏至打对角，做好保障。小兔子，小七到前排之后，可以多传平拉开给她，速度要快，线路要平！”

　　袁珺、熊欣和顾未央异口同声地答应着。

　　魏心荻最后又望向了夏至，说：“小七跟你打对角，强攻这一块，你要多分担。”

　　“明白，姐，您放心！”夏至说道。

　　魏心荻寥寥数语布置好战术，一分钟的局间暂停就已经悄然而逝。

　　当中国女排二队的第四局先发阵容亮相在比赛场上，现场的观众和德国女排的队员们都吃了一惊。

　　中国女排二队又变阵了？魏心荻似乎找到了逆转德国女排的招数……坐在看台记者席的杨非想着，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认真地记录着。

　　这次变阵果然让中国女排二队在战术上抢占了先机。

　　“夏至！”顾未央喊着，她的跳传把球恰到好处地传到了夏至最舒服的扣球位置。

　　1比0！

　　接下来，德国女排的一攻由德鲁诺尔还以颜色。

　　1比1！

　　轮到中国女排二队的一攻。

　　隔着网子，夏至看到了德鲁诺尔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她。

　　在安排第四局的轮次表时，魏心荻专门把夏至的位置放在前面，让她从前排打起。她预计到，经验丰富的德国女排主教练维斯洛夫斯基很大几率也会把德鲁诺尔放在前排。这样一来，夏至和德鲁诺尔就正正好好有机会在比赛开局阶段就对上位置。

　　夏至没有盯着德鲁诺尔的视线，她瞥了一眼站在网子中间的顾未央。

　　小兔子在胸前比划了一个战术暗号，夏至明白，这是要传六号位后排进攻的战术。袁珺，此刻正站在那里。

　　打完战术暗号，顾未央侧过脑袋看了看夏至，夏至没有点头或是摇头，只是扬了扬眉毛，顾未央心领神会，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

　　夏至也知道，自己的“小表情”应该已经被德鲁诺尔看到了。但，这正是她所期望的。

　　主裁判的哨声吹响了，德国女排的发球被熊欣稳稳地垫起。

　　“嘿！”夏至轻快地喊了一声，摆臂、跃起，扣球……

　　始终紧紧盯着夏至的德鲁诺尔瞅准了时机，起跳拦网。

　　可就当德鲁诺尔做出了标准的拦网动作时，她却惊讶地发现，夏至的手中，并没有排球！

　　顾未央指尖触球的瞬间，让球的方向发生了改变。

　　德国女排防守队员也才意识到，中国女排二队这一次一攻的真实攻击点是在哪里。

　　然而为时已晚，袁珺在六号位几步助跑，高高地跳跃在空中。在她的击打下，排球如同被安装上精确制导装置一般，以一道低平的直线穿越了网口，精准地落在了德国女排场地后区无人防守的边角位置。

　　与排球几乎同时落地的还有袁珺。落地之后，袁珺的脚尖距离三米线只有几近完美的1厘米！

　　这就是以往中国女排很少打出的强力后攻，却在这场比赛里被中国女排二队的年轻人实现了。

　　看着做出逼真假动作为队友提供了掩护的夏至，被这一套战术完全欺骗到了的德鲁诺尔也不禁露出了一丝苦涩而无奈的笑容。

　　2比1！中国女排二队领先。

　　熊欣来到主攻位置后，扮演着一名保障型主攻的角色。她在防守和一传两个环节的表现，无疑给夏至和袁珺减轻了很大的防守、一传压力。

　　火力全开的夏至和袁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进攻中两翼齐飞。间或方晗、萧潇和熊欣的快球配合，中国女排二队居然真的乱中取胜，拿下第四局后，将比赛拖入了最为关键的决胜局。

　　“魏指导，袁珺得了12分，夏至已经得了27分了！”靳胜颇有些兴奋地拍了拍手中的技术统计表，对魏心荻说。

　　魏心荻点点头，看到队员们从场上兴奋地走下来，她主动迎了上去。

　　“怎么样，这一局打得爽不爽？”魏心荻大声问道。

　　听到魏心荻居然用“爽”这个词来询问大家的比赛感受，姑娘们先是一愣，随后便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

　　“姐，咱们决胜局怎么打？”顾未央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问道。

　　魏心荻没有回答，却看了看夏至，问她：“夏至，累了吗？”

　　“不累。”夏至说着，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实话实说。”魏心荻说道。

　　“对不起，姐……是有一些累……”夏至不好意思地笑了，说出了心里话。

　　魏心荻点点头，看着赢下了第四局的场上队员们，她能够对她们的疲劳感同身受。

　　除了熊欣、袁珺和方晗以及自由人李梦兮是在前面四局里先后换上换下，顾未央、萧潇和夏至三个人可以说是自始至终站在场上。其中，作为要肩负着“攻城拔寨”重任的主攻，夏至既是全队的头号得分手，她所消耗的精力和体能，自然也是队友里面最多的一个。

　　“要不要再喝一点？”队医王彬贴心地冲了一瓶很浓的运动饮料递给夏至，夏至道了谢，并没有大口猛灌，而是适量地喝了两口。

　　看着夏至的精神状态，魏心荻很是满意。她对着夏至，更是对着所有队员们大声说道：“这是咱们队伍组建以来的第二场正式比赛，却是第一场打满五局的比赛。你们很累，我知道。可是，对手同样也会感到异常的疲惫和辛苦，毕竟，这次邀请赛咱们只打了两场比赛，而这一场却是德国女排的第三场球。在这个时候，谁能顶得住，谁就能笑到最后。大家知道为什么球迷们那么喜欢中国女排吗？”

　　“因为越是艰苦的比赛，中国女排越是能赢！”顾未央大声回答。

　　魏心荻点了点头，说：“几十年来，中国女排最好的一个传统就是能打逆风球，敢打决胜局，能够创造一场又一场的大逆转。虽然我们只是二队，但我们也要继承中国女排的这项好传统啊。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夏至带头和队友们一齐大声喊着。声音是如此响亮，甚至把场边咫尺之遥站着的一位技术官员都吓了一跳。

　　“小兔子，知道第五局怎么打了吗？”魏心荻这才循着顾未央一开始提出的问题，反问她道。

　　“知道了，姐！”顾未央嘻嘻一笑，脸上的疲惫似乎烟消云散。

　　为了让夏至能够多缓一缓，魏心荻还是在决胜局开局把她的轮次放在了后排。同时，魏心荻专门强调，要李梦兮和熊欣多给夏至分担一点一传的压力，让夏至能够把力气留到最关键的时候力争一锤定音。

　　看着网子另一侧不远处的德鲁诺尔，夏至默默地做好了准备。

　　1比1。

　　2比2。

　　3比3。

　　4比4……

　　果然如同魏心荻所预计的，德国女排在进入了第五局之后，比如主攻布莱克、副攻舒泽尔、自由人汉克尔等几个位置上的老队员都显现出了疲态。她们的体能下降了，只能凭借丰富的经验与中国女排二队的年轻人继续周旋。德鲁诺尔仍然无解，前八分里，她一个人扣中了六分，让德国女排以8比7领先一分交换场地。

　　夏至和德鲁诺尔再度隔网相对。

　　“夏至！”顾未央喊着，排球准确无误地传到了四号位。

　　夏至的扣球穿越了德鲁诺尔的拦网手臂。

　　8比8平！

　　看了看身后倒地防守未果，连从地上爬起身都已显得缓慢的老队长布莱克，德鲁诺尔不由得失望地摇了摇头。

　　德国女排接下来的一攻还是找准了德鲁诺尔。

　　夏至也觉得自己的弹跳速率比开场时有了明显的下降，但她仍然努力地向网口更高处跃起，努力地伸长了自己的手臂。

　　“嗖！”

　　德鲁诺尔的扣球打到了夏至的拦网手，但并没有被拦回，而是略微减慢了一点速度，飞向中国女排二队的场地边线。

　　这是一次破坏性拦网。

　　“有我呢！”

　　夏至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喊，不用转头，她就知道是熊欣冲了过来。

　　熊欣伸长了胳膊扑过去，“啪”地把即将落到界外的排球向场地内高高地捞了回来。可熊欣自己的身子却贴着地胶滑了出去，撞在了场边的广告牌上，地胶上也拖出了一道长长的汗渍。

　　大家这一刻还顾不上熊欣。

　　“别急别急，我来！”顾未央大声喊着，找准了排球从空中下落的位置。

　　这固然是一次抢险一般的救球防守，可是中国女排二队也几乎等于丧失了这一次组织战术进攻的好机会。就算顾未央接力熊欣，完成二传，接下来，中国女排二队也只能打出一次勉强的调整攻，让球几无威胁地回到德国女排的那一边。

　　看了一眼咬着牙从广告牌前挣扎着站起身来的熊欣，又看了一眼全神贯注于思索如何传好这个球的顾未央，夏至觉得，她必须要站出来！

　　“小兔子，传给我！”夏至喊道，一步调整了自己在网前的站位。此刻的夏至，并没有站在四号位开网的调整攻位置，反而更贴近于三、四号位之间。

　　她想与顾未央做一次战术配合。

　　“好！”顾未央说着，瞄了一眼夏至站着的位置。

　　顾未央瞬间明白了，那并不是一个可以传一个简简单单调整攻的位置。想把球传到夏至手下，需要顾未央调动起全身的神经和最大的力量。可如果顾未央真的能够把球传到那儿，夏至就有机会避开德国女排的拦防，形成一次有效的进攻。

　　拼了！顾未央想着，把自己的身子调整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

　　拼了！夏至看到了顾未央坚定且饱含着信任的眼神与球一同传来。

　　包括德鲁诺尔在内的所有德国女排队员都不曾料想，中国女排二队的小二传和年轻主攻居然在这么关键的决胜局，在体能几近极限的时候还敢于打破常规。

　　等到德鲁诺尔意识到情况不妙，准备去拦防夏至时，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至的身影在她面前拔地而起，紧接着便听到了球砸在地板上的“咚”，与她身后德国女排防守队员发出的无奈叹息。

　　脚一落地，夏至就扭头向着场边跑去。在球童的帮助下，熊欣已经从广告牌前站了起来。可是她的胳膊却被蹭破了一大块，渗出鲜红的血迹。

　　“小七，你没事吧！”夏至紧紧地揽过熊欣，看着熊欣负伤的胳膊，夏至无比地难过。她想，如果自己刚才拦好了这一球，就不会形成破坏性拦网，熊欣也不会因为奋力救球而受伤了。

　　“没事儿，就是擦破点皮嘛。”熊欣咧着嘴笑了笑，反而说，“夏至你这球跟小兔子配合得太漂亮了……加油啊！”

　　这时候，裁判做出了换人的手势，王筱晴再度上场，替换下熊欣，站在了接应的位置上。从位置上说，现在的中国女排二队同时拥有了三名强力攻手在场。

　　“魏姐让我跟你说，接下来的比赛咱们俩需要多承担保障任务，”王筱晴对夏至说，“袁珺作为主要进攻的方向。”

　　“明白！”夏至说着，坚定地点了点头。

　　从这一球开始，虽然中国女排二队和德国女排的比分仍然胶着，但始终保持领先一分的，却变成了夏至和她的队友们。

　　9比8。

　　10比9。

　　11比10。

　　12比11。

　　13比12。

　　14比13。

　　看台上，刚刚还坐在运动员观摩席的中国女排队员们已经不得不去热身场地，为接下来与日本女排的最后一战进行热身准备了。但老帅徐振光仍然稳稳地坐在看台上看得津津有味，似乎不愿意错过这场五局大战的最终结局。

　　场地里，德国女排主教练维斯洛夫斯基请求了本队在这场比赛的最后一个暂停。

　　中国女排二队这边，魏心荻也把队员们叫到了一起，大家围成了一圈。

　　“下一个球，无论一传是否到位，德国女排很大概率会传给德鲁诺尔。”魏心荻说，“对她这一次进攻，我要求拦直线、放斜线。拦她直线的任务，由夏至和小兔子来做。她大斜线位置的防守，小土豆，交给你了。”

　　“最后一个球！”顾未央对夏至说，“这一定是这场比赛的最后一个球！夏至，我们也必须要拦下来！”

　　“嗯！小兔子，你来指挥！”夏至大声回应道。

　　……

　　半个小时之后，中国女排二队与德国女排的赛后新闻发布会告一段落。

　　这一次，魏心荻是带着夏至而不是顾未央参加了赛后新闻发布会。毕竟，得到32分的夏至是这场比赛的焦点球员，也是中国女排二队能够实现大逆转战胜德国女排的重要原因。

　　在运动员通道的走廊里，夏至与德鲁诺尔不期而遇。换上外套的德鲁诺尔披散了一头的金发，若不是主动与夏至、魏心荻打着招呼，夏至甚至一时之间都没认出她来。

　　“夏，你这场比赛发挥得太棒了。”德鲁诺尔用英文说道。

　　“谢谢啦，你打得也很好。我和队友们在这场比赛里学到了不少东西，所以，再次感谢。”夏至也用简单的英文回应道。

　　打过招呼，夏至和德鲁诺尔向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德国女排昨天输给日本女排之后，本次邀请赛三战皆墨，无缘领奖台，所以全队回酒店休整、收拾行装。中国女排二队则和上次一样，回去吃罢晚饭、穿戴整齐后，再来甬东港体育中心观看晚间中国女排与日本女排的比赛，同时还将参加颁奖典礼。

　　“夏至，你觉得你和德国女排的德鲁诺尔之间有什么样的差距？”魏心荻突然问道。

　　夏至直爽地回答：“差距蛮大的。毕竟人家已经是世界一流的球员了，我才刚刚起步。”

　　“那你觉得，咱们今天为什么能赢下她们？”魏心荻又追问着。

　　“大家都那么拼，甭管是狮子、萧潇、小土豆、小兔子……还有小七都拼到流血了。咱们这么拼，才换来了今天的胜利。”夏至说。

　　“那么谦虚啊，说的都是队友，就没说你自己。”魏心荻半开玩笑地说，“你可是这场比赛的‘得分王’啊，总共得到32分，扣球命中率高达53%！德鲁诺尔虽然得到了30分，但这场比赛的命中率应该在44%左右吧。所以说，这场比赛你比她更像世界一流球星。”

　　夏至脸庞有些红了，说：“我也是在大家的帮助之下，才拿到这些分数的。”

　　“嗯！”魏心荻语重心长地说，“你这才说到点子上了。夏至，我们今天之所以能够逆转对手取得胜利，是因为我们自始至终是以一支球队、一个集体的模样在场上比赛。而德国女排呢，虽然有头号球星德鲁诺尔，但她们太倚赖德鲁诺尔这个球星了，整支德国女排几乎变成了德鲁诺尔一个人的球队。所以，你能够发现，当第五局她的体能下降的时候，她的队友们也没有能够给她什么支援和帮助。我们才能够在最后一个球时，成功预测并拦死了德鲁诺尔，赢下比赛。但在我们的球队里，有小土豆帮你顶一传，抓防守，有小七宁可摔伤自己，也要拼了命地去帮你抢救破坏性拦网；你有小兔子给你输送炮弹，还有袁珺、狮子、潇洒哥她们在网前和你做战术配合，帮你吸引对方的拦防注意力……夏至，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也能够成为世界一流的攻手，甚至是世界最好的主攻，你也能够成为中国女排炙手可热的球星。但无论怎样，你都要记住，你的身旁还有队友。中国女排永远都不是一个人的球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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