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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人生转折

　　爷孙两站在宜陵最高的山上俯瞰整个丁蜀镇，才更加明白这个紫砂王国比他想象的还要大的多。

　　陶云鹤爬山爬累了，见到一块干净的草地就坐，喘气声还有些急促：“记得小时候爷爷说过的话吗，人生就像是做一把壶，你要耐得住寂寞，经受住考验，在火的淬炼中经历新生。”

　　陶云飞点点头，虽然他有时候也跟爷爷意见不合，还经常犟嘴，但内心里还是非常孝顺的：“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很小，但是现在觉得做壶比做人要简单的多。”

　　“云飞啊云飞，你说你，为啥要答应李修民露这么一手？这李修民是什么人你清楚吗？”陶云鹤的语气听起来是有些急了。

　　陶云飞并不想说出昂贵的医疗费，依爷爷的脾性，他就是不接受治疗也不会对别人弯一下腰，陶云飞一直觉得爷爷挺像那个白鹿原里边的白嘉轩，那腰杆就一直挺得直直的。但是往往这样的人就是容易吃眼前亏。

　　这时，他随着目光往下看的时候，那个老窑工出现在窑洞边，手里拿着一个手杖一样的东西，陶云飞心生怀疑。

　　“爷爷，在吃饭的时候你是不是和老窑工聊起熄火的事情，说需要经过降温两昼夜”

　　“那是自然，龙窑经过这燃烧之后，温度高达一千多度，在熄火后需要渐次开火眼来通风，但节奏需要慢，就是为了避免温度骤降造成釉面炸裂！” 陶云鹤说：

　　“我不是叫你和老窑工吴忠两个人渐次打开窑门吗，从上而下把外面的泥砖扒开，这样节奏可以慢一点。”

　　“我这是考虑到天气变化，降温过程还要避免下雨，整个过程可能持续三天以上，如果等待时间太长中间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

　　陶云鹤诶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杵着陶云飞的脑门：“你呀，你呀”然后摆摆手，貌似带着一肚子怒气，不再搭理陶云飞，自己下转身就下山去了。

　　陶老爷子这辈子就炸窑过一次，而且据说也是意外。

　　陶云飞的内心深处其实最关心的还是开窑的事情，熄火后窑门部分已经打开，由于里面温度还是比较高，人还不可能进去。

　　龙窑开窑是宜陵当地镇上的大事，等到人可以进去的时候即可开窑的时候，整个镇上所有的人都会来观看，大家都对烧制出来的钵体一窥究竟。

　　假如说一次烧制烧出来极品，窑主就等于赌赢了一场豪赌，俗话说“一窑成、一窑废”，当初那次陶云鹤据说做了一次“赌窑”，和一个外乡人约定烧窑赌局，以拈花一品作坊的唐羽拈花壶藏品为赌注，当然最后赌赢了，但是却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一次龙窑烧制，成本巨大，有时候甚至要赌上全坊的身家，就是为了博一把神品。

　　陶云飞的父母就是在那次“赌窑”之后消失，不管陶云飞怎么问，陶云鹤都从来不提当年的事情。

　　这是千百年紫砂烧窑人躲不过去的坎，除在世上很多时候靠运气，还要赌命运！

　　本镇的历史上曾经有二十多座龙窑，但是到后来因为很多龙窑出事，甚至发生过炸窑的事情，也曾经有一户人家出现过“窑雷”，炼制神品最后的时候，窑雷惊天动地，结果那一家人都被炸死炸伤。

　　等那家人养好伤，从此就退出镇上，渐渐地，整个镇上就只有陶云鹤的拈花一品作坊可以烧制龙窑了。

　　因为烧窑，现代烧制技术的演变，今现代整个镇上遗留下龙窑，就是“拈花一品龙窑”，是目前整个宜陵仅存的仍在使用的古窑，其实也算是陶云鹤烧制陶品的私窑，但是陶云鹤说这个窑从先祖就传下来，至今已历经九代传承。

　　等陶云飞长大之后，这龙窑就会传给陶云飞继续去传承继承，原本他对陶云飞很失望，但是现在整个家族就只剩下陶云飞一个男丁，加上他最近的表现，说不定还是有希望的。

　　龙窑的大小不一，之前陶云鹤和烧窑工人曾经带他介绍龙窑的形制和构造，现在看天上的云，似乎也形成了某种形态，和地上的龙窑遥相呼应。

　　龙窑都主要依靠山坡地势以砖砌筑，观之如卧龙，以直焰式筒形为标志的一种穹状火烧隧道。

　　他们陶家的这座龙窑，呈现龙头朝下，龙尾朝上，有将近百米之长，最下的就是“窑炉头”，中部为龙窑“窑身”，上面出烟的部分是“窑梢头”。

　　窑身内整个形状拱形，最高处将近两人多高，最低也有一人半高左右，横径可以并排手拉手走四个人左右。

　　龙窑一般设置4个“窑户口”，以装窑、出窑为主。

　　和一般的龙窑不同，他们家的龙窑，有一个关于“龙血灵脉”的传说。

　　在这个和外部流传的版本不同，说是当初武则天还没有做皇帝的时候，曾经带人悄悄来到宜陵，当时有委托一个工匠打造一件“神品”。

　　直到阿紫炼制出唐羽紫砂壶，等到政变成功之后，到后来李旦之子李隆基继位，这个传说渐渐只在陶家后人间渐渐口耳相传。

　　真正说起来宜陵紫砂还是从明清时代开始兴起，但是却在历史上留下了较为隆重的一笔，随着丝绸之路的传播，饮茶文化在欧洲的兴起，东方茶具也成了一种贸易交往的重要商品。

　　据说早期的欧洲紫砂壶海报里，可以很容易辨识出图上的筋囊器和花器，那可是是紫砂壶中的经典，只是陶家那个时候却没有太大的发展。

　　但是陶家后来据说也出现过许多民间艺人，很多人知道供春是最早的著名民间艺人，但是其实陶家到了明万历年间，也是名匠云集，很多人的本领非常高强，手艺也是异彩纷呈，制品的烧制技术其色彩和光洁度都有了很大提高。

　　当时就有一位族中长辈，自号“紫韵斋主人”，除了做壶之外，还喜欢文房雅玩等工艺品，后来有机缘通过内务府搭上关系，一些货品还为大内所用，后来皇帝觉得不错，还曾经题写过“拈花一品”牌匾给陶家。

　　不过后来一夜之间，这位“紫韵斋主人”忽然消失，当时因为不少太监都在他那里有预定紫砂壶，来找他时发现货品都在，但是人却像是凭空失踪了一样，连皇帝都派出过东厂查访，但是却是一无所获，只是查到一个地名“紫韵洞”。

　　后来时间长了，这事情又慢慢被淡忘，陶家却慢慢再次兴旺起来，从明万历开始到清朝末，陶家紫砂壶三百年几乎长盛不衰，世人都说“紫壶拈花天下半”。

　　后来很多人说陶家是因为当时江南文人饮茶习惯的缘故，但是在民间小道传说中，说“紫韵斋主人”是因为炼制出神品紫砂壶之后被壶灵吸走的缘故。

　　陶家自从那时起，就一直定居在此地，因为制陶原料就在山下，当地又处于三省交界之地，运输发达，所以就专心钻研于此。

　　不过陶家也有规定，家族虽然紫砂名器众多，风格各样，其成型工具和烧造技术也是具有独得之秘，但是到了清末民国之后，却不知怎的，人口渐渐凋零起来。

　　等到了陶云鹤那一代的时候，曾经绵绵千余人的大族，竟然开始成为三代单传。

　　这时陶云飞在蜀山山顶想着爷爷从小给他讲的家族历史的时候，忽然脚下一个趔趄，一脚踏空，向下一滑，似乎是踩到某个洞口处。

　　陶云飞觉得很奇怪，之前似乎没有留意过脚下这个杂草丛生的地方，只是脚底似乎踩中了一个坚硬的物体，却似乎滑溜溜的。

　　他小心地扒开这片小草丛，用手伸出去摸了摸，只觉得似乎触手圆滑冰凉，于是便索性用手挖了起来，幸好土质松软，不一会就看到了一个圆圆的石头状的东西。

　　“你在干嘛？”一个声音从耳后传了过来，陶云飞回首一看，竟然是李修民的女儿李若兰。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来干什么？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他只觉得头似乎有点晕，面前的人影也变得模糊起来。

　　“喂，你醒醒！”

　　陶云飞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李若兰的腿上，她好像在用一种眼药水在给他洗眼睛。

　　清凉的带着苦味的液体从眼睛滑落到鼻腔，再到喉咙里，陶云飞清理了一下喉咙感觉这药水的味道特别苦。

　　“哟，你醒了”

　　“你 你是李修明的千金吧 嗯 若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陶云飞似乎想起那天在酒店的套房里听到过李修民这么称呼她。

　　不过好像上次这个若兰对自己的态度挺不好的。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突然就晕过去了，不对呀，刚才好像摸到一个什么圆圆的石具”陶云飞想了想。

　　“什么石器”李若兰轻轻一笑：“你是被这山上的毒马蜂蛰了吧，发烧发糊涂了”

　　“毒马蜂？”

　　“看你还是本地人呢，第一次上丁蜀山么？连攻略也不做的，这春季毒虫属这山上的黑马蜂，谁要是不小心被蛰了，即刻发烧昏迷，严重的可以致命，今天要不是被我碰到，给你灌了西药，说不定你就没命了”

　　陶云飞其实也是有生之年第一次和女人这么靠近，镇长白鸿轩的女儿秀娟也只是小时候不懂事“真是谢谢你了，我陶云飞欠你一回”

　　若兰这时乜着眼视线斜过来陶云飞身上：“我说爸整天就夸奖你这那那这，我看也不过如此嘛”

　　“你爸不过是想要我们拈花一品的工艺制作高端紫砂壶牟利，我听长辈说他人不怎么样”

　　若兰听到这不高兴了：“你们这些人懂个什么！我爸那是国际商业思路，你知道施华洛世奇的水晶吗，人家那也是人造水晶，价格也不菲，那叫品牌战略”

　　“什么湿滑奇？”

　　“现在国外都进入纳米时代了，说了你也不懂，土包子。”

　　若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杂草和泥土，嘴里切了一声，扭头就走了。

　　一头又黑又亮的长发甩在陶云飞鼻子上，陶云飞只觉得空气中传来一阵女人的发香。

　　或许这次邂逅，成了陶云飞的一个人生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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