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市距离南城大约八小时的高速车程。
从文山市再到青翠山,还需要二个半小时。
盛秋行从南城出发,隔天上午到了青翠山脚下,足足一夜没合眼。
满满呼吸了一大口山里的空气,那真是提神醒脑。
他活动活动手脚,从汽车后备箱里取出了准备好的祭品,有外公生前喜欢的叫花鸡、茅台酒、中华烟,有他中意的兰花,当然一大袋子纸钱也是必不可少的,他外公生前是大学教授,但到了老年时,愈发迷信鬼神,相信死后存在着另一个世界,供死者容魂。
生死之间藏着的奥秘,对于盛秋行来说,是无法去用理性与逻辑来解读的未知。可如果是为了他的至亲,他宁愿相信外公曾幻想描述的景象真的存在。
外公葬在山顶处,从那个位置可以远眺南城,那个他深沉爱恋了一辈子的城市,也是包藏着他一生无尽懊悔与遗憾的地方。
盛秋行脚步极快,从山脚到山顶,只用了二个小时。
外公的墓碑前,落叶遍布,杂草疯长,能看得出已有很久,没人来看过他了。
是啊,这座青翠山距离南城太远太远,距离那些面目可憎的所谓亲人太远太远,外公临终时,要的就是一个清静,而当他得到满足时,所有人也就理所当然以距离为由,渐渐淡忘了长眠于青翠山上的他。
“我回来了。”
他像是归家的孩子,先跟大人打了招呼。
接着便取了扫帚出来,清扫落叶,拔掉杂草。边做着这一切,盛秋行喃喃的讲着这一趟美国之行的所见所闻,他去了外公曾经游学的学校,在那儿度过了十一个月的时光,每天都会去图书馆,坐着的位置正式靠近南窗的第二张桌子,果然从那个角度能看到很多红雀,飞来飞去,拖着长长的尾翎,看上去像是在空中燃烧的火焰。
他还去拜访了外公的初恋,那是一位已经八十七岁高龄的美国老太太,已经看不出外公所描述的美貌优雅,如今看起来胖乎乎的,耳聋,还有严重的帕金森,连自己的儿女都不认识了,就更不记得几十年前的那一场美好邂逅。
他在传言会闹鬼的宿舍里住了一周,并没有特别意外的发现,所以他总疑心,外公笔记里所描述的画面,有许多夸张夸大的成分,不能尽信。
他还去了——那些知情者在美国的居住地,去的晚了些,有些已经去世,有些回忆不起过往,有些拒绝见面,还有些茫然不肯承认曾经与某位故人有旧。
“这一趟,好累的呀 。”
墓碑前的一大块区域基本收拾干净,盛秋行抱怨了一声。
将一路拎上山来的两桶5L的矿泉水拧开,先仔仔细细的清洗了墓碑之后,他才取了盘子,摆上了叫花鸡和水果,又是倒酒又是点烟,忙的不亦乐乎。
这一切,就与多年前的情景没有分别。
叛逆的少年终于熬到假期,便迫不及待的去看望最最疼爱他、也最最理解他的外公,一进家门,不用吩咐,便是一通忙碌,非要弄上一大桌子食物,跟外公分享几口美酒,那股子压在心头的郁结,才会轻轻消散了似得。
而今,外公就孤独的睡在这冰冷的墓地之中。
而他,也已长大,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
盛秋行来到墓碑前,屈膝跪下,给最亲的人,磕了几个头。
“证据虽然难找,但也不是一无所获。这世上的事情只要发生过,就必然会留下痕迹和线索,您再等等,天眼会开,报应将至,害过您的人,一个都别想逃掉,等到那一天到来,我会把您接回南城去,不会让您再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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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时,太远已西落而下,不知不觉,又一天即将过去。
夜风过着山里独有的草木香,深吸一口,十分惬意。
但还没走到停放车子的地方,盛秋行远远便看见了三部车子停在那儿,有意无意的将他的车给环在中央,完全封死了去路。
盛秋行皱起了眉,还没做出反应,几个正在抽烟的男人已经发现了他,便把烟头一丢,朝着他围了过来。
“您是盛秋行吗?”其中一个人开口问。
“你是?”盛秋行的眼睛迅速的扫过了几人,从容貌长相,再到穿着打扮,以及神情气质之间,大约能判断出这几个人的身份。
似乎是从哪个工地上出走的工人,浑身上下裹着一层拍不干净的粉尘,脸上有被烈日灼伤的黑印子,但眼神里却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显然在工地搬砖的时候,也不是老实本分的那一类。
“少废话,问你是不是盛秋行,你先答是,或者不是。”那人得不到答案,吆喝的更大声了。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传了过来,“阿桥,谁让你咋咋呼呼的对盛律师不礼貌了?还不快点跟盛律师道歉?”
几名工人自然分开,让出了一条路,让讲话的那个人走了进来。
这人目测五十岁左右,中等微胖身材,夹克衫,阔腿裤,运动鞋,脑袋上剃着板寸头,青青的头皮上,有不少部分都是白色的发茬,一张脸也是黑漆漆的,虽然衣服是名牌,但他身上裹着的灰尘味儿,却和身边环绕的工人一模一样。
“盛律师您好,我叫韩六道,是专程从南城过来找您的,这地方可真偏,实在是不容易确定位置,如果不是在山脚下看到了您的车子,我真的担心会跟您错过呢。”
伸出来的手上,粗糙宽大,还有几处小伤。
他殷勤的放在了盛秋行的面前,等待着与盛秋行轻轻一握。
而盛秋行却只是看了那手一眼,并没有要搭上去的意思,“我好像不认识你。”
“过去不认识不要紧,今天开始就认识了嘛。我打听过了,您是南城最厉害的律师了,您经手的案子,胜诉率极高,我现在需要的,正是您这样子的人,所以,我来了,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子,站在这里,就是想向您展示一下我的诚意,希望您能够出手帮忙。”他想起了什么,赶紧朝着车子附近的工人挥了挥手,“我是知道您这边的规矩的,请您放心,我既然找到了您,就愿意按照您的规则去做。”
一个工人,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子,走到了跟前。
韩六道接过去,把结扣解开,示意盛秋行往里边看。
夕阳暖暖的余晖之下,一叠叠人民币散乱的堆在袋子里,一捆是一万块,目测一眼,至少三、四十捆。
盛秋行开口:“这是什么意思 。”
韩六道双手合十:“我的诚意。”
盛秋行勾着嘴角,笑容极冷。
韩六道分明是个人精,看出盛秋行是在不满自己故弄玄虚了,忙不迭的解释:“我从南城追着盛律师的脚步到了这里,当然是希望您能帮我打个官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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