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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识文解字西涯先生

　　顾鼎臣看着那已过而立之年的李东阳，这便是他一直崇拜的西涯先生，一个万物于心都能融会贯通的名师。

　　虽然这一年李东阳不过是三十五岁，可是他已经是华盖殿大学士了，更是出身文渊阁，如此人物，来到应天府，怎么能让他不惊喜？

　　“哦？你姓甚名谁？”李东阳笑眯眼，他端起一杯茶，小指轻轻触碰杯底，等着对方答话。

　　“学生，苏州府秀才，唐寅，字伯虎。”唐寅站起身来，躬身作揖的说道。

　　“唐伯虎？”李东阳调高了眉头，看着眼前这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我听说苏州府有一个解元，似乎也姓唐，莫不是，那人就是你？”

　　“西涯先生过誉了，正是学生。”唐伯虎的脸上有了得意的笑容，到底是十八岁左右的少年，这一刻只有那意气风发，缺少了一点内敛与深沉。

　　“伯虎，你可知道三人说虎？”李东阳喝下一口茶，指着不远处的一幅画，“百年之前，有一幅图曾在皇宫之中盛传，那图中有两只虎，你觉得什么情况下一山能容两虎呢？”

　　“两只老虎？”唐寅摇着手里的扇子，自信的说下去，“学生所知，这便是母老虎加上一个小虎崽儿，虎崽儿在后边小心翼翼，母虎在前边一步一回头。还有一首诗曾描绘这幅画。”

　　唐寅不愧是解元，这区区一幅图，他还是能说上一二的。

　　“虎为百兽尊，罔敢触其怒。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顾。”唐寅再次躬身而拜，“学生不才，刚好知道这汪广洋老先生的《画虎》。”

　　唐寅话音才落，周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那你觉得，一山不容二虎对呢？还是虎虽百兽尊，却依旧一步一回顾对呢？”李东阳的话让唐寅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唐寅握紧手里的纸扇，陷入了矛盾之中啊。

　　顾鼎臣的眉眼越发明亮，抓紧章訢的手臂，说道：“不愧是西涯先生啊，这猛虎之说都能说的这样离奇又生动。”

　　“那是，人家可是最年轻的帝师啊。而且是见过正统帝、景泰帝、成化帝以及如今咱们的弘治帝的，这四朝皇帝皆见，堪称三朝元老的重臣，此间世上，又有几个只有三十五岁的年纪便如此成就？”章訢望着李东阳，他的眼里艳羡不已。

　　“西涯先生，天纵英才，若我有他这般成绩，该多好？”顾鼎臣羡慕的说出自己的心声。

　　“你啊？”章訢歪头看着顾鼎臣。

　　“嗯。”

　　“给你十年，你也只能看着西涯先生绝尘而去，给你二十年，你也仅仅能望其项背。还是不要妄想了。”章訢很会打击人。

　　“我不信，就算是笨鸟也可以先飞，聪明有时候不如勤奋来的重要。”

　　这一年，顾鼎臣下定了决心，他希望能够成为李东阳这样的年轻重臣，能够一展所长，又能够被青史所记。

　　“也是，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做大官的进士也不是好进士，对不？”章訢撞了撞顾鼎臣的胳膊。

　　“那是，我可是打算光宗耀祖的。”顾鼎臣笑起来，盯着李东阳的侧脸，笑的格外的开心。

　　而此时李东阳喝了口茶，继续说道：“那你觉得要是这画作成了画虎不成反类犬的话，这到底是说的老虎还是说的猎犬呢？是那狐假虎威的狈或狸，还是那羊质虎皮的绵羊呢？”

　　李东阳让在场的众人都呆住了，很多人都知道李东阳很能说，却没想到真能旁征博引。

　　本以为说的是老虎或是父子情，却来到了狐假虎威和羊质虎皮的道理。

　　怪不得是帝师啊，一句话，一个动作，足以让人深思。

　　“若画作不轻，学生倒是认为可以猛虎插翅，飞出方寸之地，放眼苍穹之外，或许更有一番作为呢？”文徵明站起身来，帮着唐寅解围的说道。

　　顾鼎臣看向文徵明，给文徵明伸出一个大拇指。

　　“嗯，那你的对手此时认为是养虎自残呢？那你觉得，你有机会插上双翅吗？”

　　文徵明张了张嘴，再次说道：“以肉餧虎非我辈之所愿，西涯先生，只要我们能够避免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不就是最好的插上双翅吗？”

　　“那要是骑虎难下呢？你还真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成？”李东阳就打算跟老虎耗上了。

　　“这……”文徵明也接不上话来了。

　　顾鼎臣心跳如雷，他准备试试，便调高音量，恭敬的说道：“西涯先生，若是骑虎难下，必然有两虎相斗之策，所谓雕虎焦原，必然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狭路相逢，自来勇者胜。”

　　顾鼎臣长袖作揖，李东阳嘴角含笑看向这个青袍的男子，“哦？愿闻其详。”

　　顾鼎臣感觉自己收到了鼓舞，立刻说着自己的见解，“起码在骑虎难下之时，莫要驱羊攻虎，自掘坟墓，但是也不能就此引虎拒狼，效仿那十常侍之后的董卓进京，自找苦吃。故而……”

　　“学生以为，若想达到断蛟刺虎之能，必然要分清时事，所谓九阍虎豹，朝之痼疾，要想根除，必然要学那张良计，熟读那虎略龙韬之术，但凡有鲁鱼帝虎之机遇，便可以降龙伏虎灭九阍，还世间清明，不负文与武。”

　　顾鼎臣再次长袖而拜，引得李东阳仰头大笑。

　　“有意思，你这小老虎的理解比我还要多呢？”

　　“西涯先生，学生不才，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了。”顾鼎臣再次躬身而拜，“但愿西涯先生能够赐教。”

　　“你叫什么名字？”李东阳对顾鼎臣感兴趣了起来。

　　“学生，姓顾名鼎臣，字九和。”顾鼎臣惊喜的看着李东阳。

　　“啊，你就是那个被借调的进士啊，真巧，我好像是你新任的上峰呢。”

　　“啊？”

　　顾鼎臣惊喜都看着李东阳，而此时楼下一阵骚乱，顾鼎臣因着站在墙边，正好顺着窗户看戏去，就看到汤鼐借着一个书画先生的摊子写家书。

　　只是奇怪的是，汤鼐他右手有伤，只能左手写字。

　　顾鼎臣眼睛瞪圆，汤鼐的右手怎么会伤的这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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